晨光微甜

清晨五点四十五分，天还蒙蒙亮。

林嘉懿蹑手蹑脚地推开宿舍门，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室友。二月的北京寒风刺骨，她裹紧了国家队发的羽绒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小朵小朵的云。

训练馆的灯已经亮了。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击球声传入耳膜——樊振东果然已经在练球了，他穿着短袖训练服，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随着每一次挥拍轻轻晃动。

"迟到了。"樊振东头也不抬地说，手腕一抖发了个极转的下旋球。

林嘉懿慌忙放下背包："还差十分钟才六点呢！"

"提前热身。"樊振东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昨天那个反手侧旋，再来一次。"

晨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在球台上画出一道金色的分割线。林嘉懿抿嘴笑了笑，从球包里取出球拍。胶皮昨晚被她精心清洁过，在灯光下泛着哑光的光泽。

第一个球，她故意发了个普通的下旋。樊振东轻松回击，却在看到她手腕微妙变化的瞬间瞪大了眼睛——球在过网后突然变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漂亮！"樊振东扑救不及，球擦着台边飞出。

林嘉懿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昨晚想了个新动作，反手侧切加转。"

"再来！"

球台两端，两个身影你来我往。乒乓球在台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闪电，时而轻盈如蝶，时而凌厉如箭。六点半，其他队员陆续到来时，他们已经打了整整八局。

"小胖，你又欺负新人了？"马龙拎着运动包走过来，笑着揉了揉樊振东的头发。

樊振东难得地红了耳朵："她才不需要我让。"

林嘉懿正弯腰捡球，听到这话手一抖，球撒了一地。她慌忙去捡，却撞上了同样俯身的樊振东。

"对不起！"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马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刘指导说，今天开始让你们试试混双。"

"混双？"林嘉懿睁大眼睛，"和我？"

"双右组合，有意思。"马龙眨眨眼，"我和继科当年也是双右。"

樊振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跑位会是个问题。"

"所以才要练啊。"马龙拍拍两人的肩膀，"下午三点，二号馆，别迟到。"

直到马龙走远，林嘉懿还处在震惊中。国家队的混双组合？和樊振东？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发现他正盯着球台发呆，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们...能行吗？"她小声问。

樊振东回过神，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怕什么，有我在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樊振东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林嘉懿觉得脸上一阵发烫，赶紧低头假装整理球拍。

"那个..."樊振东清了清嗓子，"下午见。"

"下、下午见！"

林嘉懿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向女更衣室，心脏跳得比打比赛时还快。她没看到身后，樊振东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了一个罕见的、傻乎乎的笑容。

下午的训练赛堪称灾难。

"林嘉懿！注意跑位！"

"樊振东！别抢球！"

"又撞一起了！"

教练的吼声在体育馆内回荡。又一次跑位失误后，林嘉懿和樊振东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林嘉懿的鼻子撞在樊振东肩膀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对不起！"樊振东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发红的鼻尖，"我、我以为你会往那边..."

林嘉懿摇摇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这是他们输的第五局了，对面的组合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双右配对的弊端暴露无遗——同样的持拍手导致跑位重叠，谁该接中间球成了无解的难题。

"今天就到这里。"教练失望地摆摆手，"明天继续。"

训练结束后，林嘉懿一个人躲在淋浴间哭了很久。热水冲刷着脸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她本以为能和樊振东打出漂亮的配合，结果却成了全队的笑柄。

"林嘉懿？"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你还好吗？"

是樊振东的声音。林嘉懿慌忙擦干脸："我、我马上出来！"

等她收拾好出来时，发现樊振东还等在门外，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瓶。

"我研究了张继科和马龙的比赛录像。"他突然开口，"他们刚开始搭档时，也是双右。"

林嘉懿抬起头。

"他们发明了一种交叉步法。"樊振东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接发球时，你往左半步，我往右半步，这样中间球就不会重叠。"

林嘉懿凑近看那个示意图，发梢的水珠滴在水泥地上。两人蹲在训练馆后门的样子活像两个密谋什么坏事的小学生。

"我们可以试试。"她小声说。

"明天早上？"樊振东眼睛亮亮的。

"嗯！"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向宿舍楼。林嘉懿看着走在前面的樊振东，突然发现他的背影看起来没那么遥不可及了。她悄悄摸了摸还有些疼的鼻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训练馆二楼，刘国梁和李隼站在窗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怎么样？"刘国梁问。

李隼笑了笑："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