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凌久时听见有人在说话。
有人不停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地和他说——
想知道真相,就出来。
他鼓起勇气起身,推开房门,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夜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刚踏出房门,就与走廊上的佐子四目相对。夜光照亮了她半边的脸,她正笑着,却笑得让人发寒。
“来啊,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她一跳一跳地往楼上去,不协调的动作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加诡异。
凌久时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佐子站在角落,单着一条腿,背影孤寂,声音却冷漠至极:
“你们为什麽都不喜欢我,为什麽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呢......”
凌久时我们......我们没有不喜欢妳
“撒谎!”
“你们都一样!”
佐子忽然转身,走廊的灯光骤然亮起,凌久时回头一看,原本空荡的走廊竟站满了人。
那些脸色苍白的学生,全都少了一条左腿。
他们低声唱着,唱着那段让人毛骨悚然的歌谣:
“路佐子从小就叫自己佐子,好可笑啊
她很喜欢香蕉,却每次只吃半根,好可怜哦
佐子去了远方,应该会忘了我吧
好寂寞佐子……”
然后齐声低念:
“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
佐子站在最里端,定定的看着凌久时。
“唱啊,你怎麽不跟他们一起唱啊?”
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像3D环绕般在他身侧迴盪着。
他惊恐地转身往楼下跑,却怎麽都逃不出去,不管他怎麽跑,每一次下楼,看见的都是同样的景象。
牆壁浮现出血红色的字迹,蛊惑着他唱出那最后一句歌谣。
凌久时心跳如雷,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他馀光看见身侧的门,猛地转开门把,飞快的躲进了屋子里。
门一关,隔绝掉了屋外的声音。
凌久时心有馀悸地看向屋内,发现窗边放着一个眼熟的花篮,和他在档案室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走近,拿起里面的万花筒,刚一转身,那群毫无血色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凌久时!
他们吊着眼,齐声低唱着那句凌久时最不想听见的话:
“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那群学生往两侧散开,佐子从人群跳了出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
凌久时啊!
凌久时抱着头,捲缩在角落浑身颤抖,任由那些声音步步逼近。
像极了幼时那些带着恶意和排斥的声音,狠狠划过他的心。
就在这时——
祝柱凌凌——!
祝柱借过借过!
祝柱抱着一隻黄色鸭子抱枕冲了进来,经过时还不小心擦过了佐子的肩膀。
佐子一怔,一道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里。
她怔怔地看着祝柱,像是看到了什麽熟悉的影子。
下一秒,她忽然与那群学生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祝柱凌凌!
祝柱蹲下来伸手碰触凌久时,他猛的一抖。
凌久时别过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祝柱凌凌别怕,是我!
凌久时柱......柱柱?
祝柱嗯,是我!
凌久时我见到佐子了,她让我跟着唱,但我没唱,我没唱......
祝柱别怕别怕,她走了!
祝柱拉住了他的手,把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凌久时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凌久时嗯
凌久时缓了缓,站起身,把万花筒放回了篮子里,准备带着祝柱先离开这里。
结果他刚转身,就感觉怀里一软,低头一看,手里被祝柱塞了一隻黄色小鸭娃娃,娃娃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凌久时?
祝柱它叫鸭霸,先借给你抱抱!
凌久时还没反应过来,祝柱已经拉起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祝柱我牵着你走,你再抱着它就不害怕啦!
凌久时被她牵着,一手还抱着那隻小鸭抱枕。
祝柱走得不快,像是怕他跟不上,也像是刻意延长这段温暖的时间。
他正想说些什麽,脑中却像被什麽敲了一下——
视野骤然改变。
不是眩晕,也不是梦。
他看到了一幕......不是他的记忆。
他看见一双脚,脚边躺着一隻被划了一刀的娃娃,棉花从裂口里炸了出来。
一个受了伤的女人,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来,她气得全身发抖,眼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怪物!”
她的声音尖锐。
“为什麽死的不是妳?!”
“我妹妹……还有其他人,全都死了!都是妳害的!”
“为什麽妳没事?为什麽死的不是妳?”
“妳就是个怪物!”
她控诉着,接着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一阵剧烈晃动,画面骤然消失,世界重新归于黑暗。
但凌久时仍感受到了身体主人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悲伤、愤怒,甚至不是被人误解的委屈。
而是一种深深的茫然。
凌久时的脚步一顿。
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走廊上,祝柱正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还是很暖。
她一边走着一边和他说:
祝柱就快到了,凌凌不怕!
他垂下眼,看向怀里的那隻娃娃。
娃娃身上,有一道不怎麽明显的缝痕。
他们悄悄摸回房间,打开门想不动声色的躺回去,却发现屋里竟然是亮着的。
阮澜烛和黎东源正准备出去找人,见到他们回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阮澜烛你们去哪了?
凌久时我见到佐子了,她想让我唱最后一句,我没有唱。
凌久时后来柱柱来了,佐子就消失了......
阮澜烛的目光落在祝柱身上,视线往下一瞄,发现两人竟然拉着手,而且还拉得紧紧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闷。
拉什麽手?还拉得这麽紧。
祝柱把凌久时拉到床边让他坐下,才解释道:
祝柱我半夜听到开门声,沿着声音追出去,发现佐子他们围着凌凌
祝柱我跑过去找凌凌,再回头他们就都不见了。
阮澜烛这麽危险的事,你们为什麽不叫醒我?
阮澜烛不悦地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最后目光落在祝柱身上。
理亏的凌久时弱弱说:
凌久时那我没想那麽多......
祝柱无辜道:
祝柱黄金救援时间是四到六分钟嘛,多一秒都会更危险
四人:「......」
凌久时柱柱,谢谢妳
祝柱小事小事,不用客气啦!
凌久时目光温和地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凌久时对了,我在那间房里看见之前在档案室看到的万花筒!
阮澜烛带我们去看看。
五人去了刚刚那个房间,但那花篮和万花筒全都不见了。
天还没亮,于是大家决定回屋再睡一会。
凌久时本来是想把小鸭还给祝柱,但祝柱表示:
祝柱今天先借给你一晚,明天我在收回来!
他只好坦然接受了祝柱的温柔。
凌久时看着怀里的娃娃,不由的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上铺的阮澜烛把祝柱带上床,重新将人抱进怀里。
祝柱没反抗,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但腰间忽然被人一揽,脸直接贴上了对方的胸膛。
屋里一片漆黑,只听得见耳边传来怦咚怦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阮澜烛感觉到她的视线,低声问道:
阮澜烛看什麽?还不快点睡觉
祝柱喔,晚安
祝柱乖乖闭上了眼睛,窝在他怀里没动。
见她沉沉睡去,阮澜烛的心情才好了那麽一点,手顺势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