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在这里。"她轻声说，慢慢伸出手，停在距离沈砚手臂几厘米的地方，等他主动接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终于，沈砚抬起头，眼神涣散："...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扎进温秦晞心里。没有标准答案，甚至没有合理答案。她只能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正好是那条月亮手绳的位置："...对不起。"

"不要道歉。"温秦晞终于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沈砚的手冰凉得像大理石，在她掌心微微发抖。温秦晞用双手包住他的，轻轻呵气："冷吗？"

沈砚摇头，却突然开始无声地流泪。泪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滚落，打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秦晞从未见过这样的哭泣——没有抽泣，没有表情变化，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像身体在自动排毒。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跪坐在地上，把沈砚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累了。"

"要睡一会儿吗？"

沈砚点点头，却没有动的意思。温秦晞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引导他走向卧室。床铺整齐得近乎刻板，床头柜上放着几瓶药和一个相框——照片里是年幼的沈砚和一个优雅的女人，背景是一架三角钢琴。

温秦晞帮沈砚脱掉外套，让他躺下，然后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沈砚已经半闭着眼睛，却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我不走。"温秦晞轻声承诺，"我去倒杯水，马上就回来。"

厨房里，温秦晞发现冰箱几乎是空的，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过期酸奶。她烧了热水，找到一包红茶，又翻出一罐蜂蜜。端着茶杯回到卧室时，沈砚已经睡着了，但眉头仍然紧锁，像在梦中也在抵抗着什么。

温秦晞轻轻放下杯子，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他。沈砚的睡颜比他醒时看起来更年轻，也更脆弱。她注意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嘴唇有些干裂，可能是长期服药的副作用；锁骨从松散的衣领处露出来，形状分明得像要刺破皮肤。

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温秦晞回复说在同学家学习，会晚点回去。她不忍心叫醒沈砚，但又担心他醒来后发现她不在会更难受。

最后她决定留下便条。从书包里找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道：【我去买点吃的，很快回来。茶几上有热茶，记得喝。——晞】

她把便条放在沈砚枕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附近的超市灯火通明，温秦晞推着购物车，不确定该买什么。最后她拿了牛奶、面包、鸡蛋、一些速食面和水果，又挑了几包沈砚在甜品店吃过的饼干。结账时，她看到收银台旁边摆着的小盆栽，正是昨天在花店橱窗里看到的那种多肉植物。

"这个也要。"她指着那盆植物对收银员说。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温秦晞用沈砚给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沈砚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她留的便条。

"你醒了。"她放下购物袋，"感觉好些了吗？"

沈砚的目光落在袋子上："...你去买东西了。"

"嗯，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温秦晞拿出那盆多肉植物，"还有这个，送给你。"

沈砚接过小小的花盆，手指轻轻触碰那些饱满的叶片："...为什么？"

"因为你昨天问我喜欢什么。"温秦晞蹲在他面前，"现在轮到你了——沈砚，你喜欢什么？"

沈砚愣住了，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植物，声音轻得像羽毛："...钢琴。"

这个答案让温秦晞想起床头那张照片："你小时候学过？"

"嗯。直到...我母亲离开。"沈砚把多肉植物放在茶几上，"很久没弹了。"

温秦晞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要吃点东西吗？我买了面条。"

她起身去厨房，给沈砚空间整理情绪。煮面的时候，她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声响——沈砚在挪动那盆多肉植物，寻找最适合它的位置。

这个小小的举动给了温秦晞无限的希望。抑郁症像一场漫长的寒冬，但即使在最冷的冬天，也有生命在悄悄积蓄力量，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而她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等待春天的人。

面煮好后，沈砚安静地吃完了自己那碗，甚至喝光了汤。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抑郁症患者身上已经是难得的进步。温秦晞收拾碗筷时，沈砚突然开口："...谢谢。"

"不客气。"温秦晞笑着甩甩手上的水珠，"明天周末，有什么计划吗？"

沈砚摇摇头，但眼神不再那么空洞："...你呢？"

"我想去图书馆还书。"温秦晞故意停顿了一下，"要一起吗？"

沈砚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

这个简单的承诺像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了温秦晞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