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沉默了片刻，殿内只听得见更漏滴答作响。他忽然抬起眼，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发紧：
“我师傅……她如今，还能帮姐姐调理身子吗？”
姬明珠虽不解他为何突然执着于此，仍是如实点了点头：
“博医师医术精湛，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够了。”
纪伯宰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
诚然，此刻他心中对博语岚的感激情分已所剩无几。
那是传授他技艺、予他庇护的师傅，却也是当年那场偷换婴孩、造就他半生坎坷的参与者之一。
恩怨交织，让他心绪纷乱如麻。
但只要博语岚对姬明珠还有用，她的医术还能护佑姐姐安康。
那这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还不算最坏。
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平静得近乎公事公办：
“那我有时间，便派人好好奖赏一下博大夫。”
他用的是“奖赏”，而非“感谢”。
这微妙的措辞差异，清晰地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在他心里，过往的师徒情分，已折算成了冰冷的、基于价值交换的臣属关系。
姬明珠看着他故作平静的侧脸，嘴唇微张，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她只是伸出手，温柔地、带着抚慰意味，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
沐齐柏倒台后，他私自在尧光山贩卖离恨天的罪证被明意逐一翻出，铁证如山。
尧光山神君闻讯震怒，可未等他彻查，当年他宠妾灭妻、致使君后铤而走险偷换婴孩的旧闻也随之被捅破，在五境掀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尧光山皇室信誉扫地，陷于巨大的舆论漩涡。
姬明珠静观其变，待其内乱焦头烂额之际，终是兵临城下。
弱肉强食，本就是修真界不二法则。
一方神君连家事都处置不清，致使臣民离心，又如何能庇护一方疆土？
明意暗中联络她，传递消息，为姬明珠顺利接手尧光山扫清了不少障碍。
此事刚落定不久，次年春，姬明珠偶然得知了司徒岭在逐水灵州的真实处境。
父亲不爱，两位兄长常年欺凌打压，其势微艰险，像一颗任人欺凌的小白菜。
她想起那青年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掩藏伤痛的眸子，心中怜意与怒意交织。
即使这颗小白菜并不是这么无辜，但她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收复尧光山时，趁人之危霸道专横的骂名已然背了，那不妨再添一笔。
为司徒岭讨个公道，顺势将逐水灵州也纳入版图，于她而言，并非难事，亦非不可为之事。
她要统一六境，要为每个地区的子民带来福泽，姬明珠早就看不惯天道的做法了，让人削减了脑袋争那么一点点福泽，牵扯出了这么多琐事，但她姬明珠可不缺这点东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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