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幽幽地亮着,像蛰伏的兽眼。池穗岁的手指悬停在那些刺目的评论上方,指尖冰凉。
【TEC买了个花瓶?】
【33svan早该退役了】
【笑死,这就是双冠王的实力?】
经纪人的语音消息还在不断弹出来,带着焦灼。
配角穗岁!你想清楚!
配角现在去现场就是往枪口上撞!网上那些人正愁没料呢!你一个KPL解说,跑去给PEL选手过生日?还是风口浪尖上的选手?别人会怎么说?
池穗岁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膝盖上。窗外,城市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
她闭上眼,脑海里却是视频里,钟鸿森为了不让她担心那强撑的笑容。
那点强撑的笑意,比任何诉苦都更让她心口发堵。
车子在PEL电竞中心侧门停下。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迅速闪身下车。经纪人还在电话那头试图阻止,她直接按了关机键。
场馆里震耳欲聋的声浪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将她包裹。她避开人潮汹涌的主入口,凭着记忆绕到侧面一个相对冷清的观众席入口,找了个最角落、灯光最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大屏幕就亮起了比赛地图。
TEC的跳点并不理想,圈型刷得更是刁钻,连续几个切角都把他们排斥在外。队伍一直在转移、避战,像在狂风巨浪里颠簸的小船,每一次进圈都伴随着减员的危险。导播的镜头好几次扫过选手席,钟鸿森戴着耳机,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有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屏幕。
工作人员TEC这圈……太难了!
工作人员33!33先倒!被侧身抽掉了!
屏幕上,钟鸿森操控的角色血条瞬间清空,屏幕暗了下去。他迅速报了点,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大波澜,随即摘下一侧耳机,靠在椅背上。场馆内巨大的喧嚣瞬间涌入他的耳朵,是其他队伍激战的欢呼和解说分析的声音。
剩下的三名队友在绝境中爆发了惊人的韧性和默契。枪声激烈地响起,屏幕上TEC的队标伴随着击杀提示一次次跳动。每一次击杀,池穗岁绞在一起的双手就攥得更紧一分,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最后一个极限切角圈,TEC三人身处绝对的劣势位,对手满编卡在高点。枪声爆豆般响起,烟雾弥漫,屏幕上的血条疯狂跳动。
整个电竞中心被彻底点燃!欢呼声、尖叫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掀翻屋顶!
钟鸿森也站了起来。他摘下耳机,世界的声音轰然回归。他脸上没有队友那种狂喜的激动,只是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下巴上汇聚成滴。他抬起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动作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松弛。
他的目光,穿透沸腾喧嚣的人群和刺眼的舞台灯光,精准地落向那个昏暗的角落。
池穗岁也站了起来。她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场馆变幻的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看着他,隔着人山人海,隔着刚刚结束的硝烟。她的眼睛弯了起来,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嘴角扬起一个清晰又无比温柔的弧度。她没有尖叫,没有挥手,只是那样安静地笑着,对着他,用力地、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