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敲在房间玻璃上,细密又粘人。池穗岁陷在沙发里,平板电脑幽幽的光映着她眼底的疲惫。屏幕上是TEC第一天周决的积分榜排名——第十四名。属于垫底的梯队,虽然外界都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晋级周决,这是适应的过程,但这个成绩也绝对谈不上好。弹幕像永不停歇的瀑布,有鼓励,有质疑,更多的是一种焦灼的期待,压在“33Svan”这个名字上。
她揉了揉被耳机夹得生疼的耳廓,下午解说KPL季后赛的亢奋早已褪去,只剩下被抽干力气的空乏。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钟鸿森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33svan.钟鸿森回了?
她没立刻回,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又点开白天录屏的本周周决第一天的片段。镜头扫过选手席时,他穿着TEC蓝白队服,侧脸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倒数第二把沙漠打得惊险,这把收割了不少分数,他起身和队友击掌时,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池穗岁关掉视频,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拿起手机打字。
穗穗.池穗岁刚回酒店。
池穗岁看着这个干巴巴的“嗯”,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大概率还窝在房间的椅子里,屏幕上不是复盘录像就是冷冰冰的数据分析,眉头拧着,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直接拨了视频过去。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屏幕晃了一下,定焦在钟鸿森脸上。惨白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眼下两片浓重的青黑无所遁形,下巴上冒出了点胡茬,头发也有些乱。
33svan.钟鸿森还没睡?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沙哑和浓重的倦意,像被砂纸磨过。
穗穗.池穗岁你不也没睡?
池穗岁把手机靠在抱枕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自己也出现在小窗里。她刚卸了妆,脸上带着奔波后的倦色,头发随意地挽着,露出同样被耳机磨得微红的耳朵。
穗穗.池穗岁下播了?
屏幕那边,钟鸿森往后靠进椅背,捏了捏眉心,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窗里她疲惫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又拧紧了些。
33svan.钟鸿森你今天怎么结束这么晚?嗓子听着有点哑。
穗穗.池穗岁今天打得比较焦灼。
33svan.钟鸿森龙角散在背包侧袋。
穗穗.池穗岁啊?
33svan.钟鸿森上次在你整理行李塞进去的,绿色盒子。
池穗岁翻出那个被压扁的绿盒子,薄荷味在舌尖化开时。
穗穗.池穗岁今天比昨天好,只是差了点圈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他略重的呼吸声。
TEC这周的状态起起伏伏,像过山车,昨天第一天周决打得堪称灾难,今天虽然抢回一些分数,离安全线依然有段距离。
33svan.钟鸿森运气…
钟鸿森低低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33svan.钟鸿森这玩意儿最近不怎么待见我。
穗穗.池穗岁都过去了。
池穗岁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
穗穗.池穗岁明天还有一天。圈总会眷顾努力的人一次。
听筒里是长久的沉默,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城市底噪。就在池穗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来,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卸下所有伪装的脆弱。
33svan.钟鸿森穗岁……
穗穗.池穗岁嗯?
33svan.钟鸿森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是那种浸透了骨头缝、连呼吸都带着重量的倦。连续的高压比赛,舆论的漩涡,队伍起伏不定的状态,从前东家离开后想证明自己的决心,所有东西都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
池穗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酸酸涨涨的。她看着窗外上海迷蒙的雨夜,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模糊的光团。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那些“加油”、“你可以的”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穗穗.池穗岁我知道。
她顿了顿,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电波,触碰到他紧绷的神经。
33svan.钟鸿森明天…最后一天了。
他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也对自己说。
穗穗.池穗岁今天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明天起来,就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