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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沉睡的向日葵

她的小太阳花

无论怎样,请坚信你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向日葵,愿每一位女性都能活出自己的色彩人生。

……

(正文开启)

1998年的梅雨把屋檐泡得发胀,白眠蹲在青石门槛上数蚂蚁。

爸爸的骨灰盒摆在堂屋正中央,被外婆用艾草编的向日葵环绕着。

六岁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肝癌晚期,只记得消毒水味里浮动的橘子糖香——那是爸爸每次化疗回来,藏在病号服口袋里的惊喜。

…………

"阿眠来。"外婆枯枝般的手掌握住她的左耳,把完好的右耳贴在自己心口。

"这边听雨声,这边装糖纸。"老人从褪色的蓝布衫里摸出铁皮糖盒,七彩玻璃纸在潮湿空气里沙沙作响。

白眠的助听器是赭红色的,像颗熟透的草莓嵌在左耳。

右耳空荡荡的耳蜗总在深夜灌进杂音,有时像爸爸临终监护仪的尖啸,有时像妈妈高跟鞋踩碎月光的声响。

外婆就搂着她哼黄梅戏,把晒干的橙皮串成风铃挂在窗棂。

在外婆家待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最美好的时刻。

每周三傍晚,外婆会用木槿花叶给她洗头。

老人布满茧子的手指穿梭在黑发间,铜盆里浮着细碎的月光。

"我们阿眠的头发像缎子哩。"皂角泡沫沾到白眠左耳时,外婆总会突然噤声,用粗布帕子轻轻吸干水珠。

……

阁楼木箱里藏着爸爸留下的向日葵种子。

外婆在青砖院墙根辟出小花圃,祖孙俩踩着晨露松土。

白眠的左耳贴着泥土,右耳听见外婆哼《天仙配》:"等花开过屋檐,你爸就回来看阿眠..."

……

每月初九赶大集,外婆会给她扎蓝碎花头巾。

老人枯瘦的脊背压着竹编筐,却总腾出手牵她:"阿眠抓紧,别被油香勾跑了魂。"

路过学校时,白眠总盯着教室窗玻璃上贴的奖状,直到外婆往她嘴里塞麦芽糖:"等阿眠考上,外婆给你扯红头绳。"

……可这一切都在那一天的到来——改变了

2001年惊蛰,白眠在中药柜最底层发现陌生男人的照片。

江振涛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胸牌上印着"江氏集团副总经理"。

当晚妈妈试穿新买的红呢子外套,衣摆扫落爸爸的遗照。

"阿眠要有新爸爸了。"妈妈涂口红的动作很生硬,猩红色溢出唇线像道伤口。

外婆突然冲进来摔了镜子,碎玻璃溅到白眠脚背:"你要跳火坑自己跳!别拖阿眠!"

……

搬离小院那天下着冻雨。

白眠把外婆纳的千层底布鞋塞进行李箱夹层,听见老人站在檐下咳嗽:"阿眠要记住,书念好了,天南海北都去得..." 话没说完就被江家的轿车鸣笛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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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别墅的旋转楼梯像巨蟒盘踞。

白眠抱着旧书包站在玄关,江以宁的蕾丝裙摆扫过她洗白的布鞋:"小聋女也配上圣罗兰学院?" 继姐的跟班们哄笑着,有人用高跟鞋尖踢她装种子的铁盒。

……

阁楼储物间没有书桌,白眠就着月光在霉味床单上写作业。

江以宁故意把音响开到最大,震得她右耳嗡嗡作响。

她用橙皮堵住左耳助听器,在数学卷子背面默写:"我要考到全市第一。"

次日餐厅,白眠的豆浆被"不小心"换成滚烫的咖啡。

她默不作声用凉水冲完手背,掏出单词本继续背。

"装什么用功?"江以宁摔了瓷勺,"你妈不就是靠这张脸..."

白眠突然站起来,瓷片在她脚边炸开:"我妈妈是南大历史系毕业的。"

满室寂静中,她捡起沾了咖啡渍的课本,"顺便提醒,你上周小考数学27分。"

“我……”江以宁的脸突然憋得通红。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着白眠带着一股鄙夷“学习好,有什么用?你这辈子都只不过是一个小三的女儿罢了”

话落,她便摔门离去。

白眠用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我的人生从不由任何人定义。

——

阁楼的霉味在2002年冬天变得粘稠。

白眠缩在薄毯里背单词时,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赤脚跑下去,看见妈妈跪在地毯上擦拭血迹——暗红色液体正渗进向日葵刺绣枕套的褶皱里。

"阿眠回房间。"妈妈慌忙用袖子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的血珠滴在珍珠项链上。

白眠盯着她旗袍领口下青紫的掐痕,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药瓶:"江叔叔又打你了?"

妈妈猛地夺过药瓶,玻璃瓶底磕在桌角发出脆响:"这是补气血的!"白眠蹲下身捡起滚落的药片,锡纸上印着"安眠"的英文单词。

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把母女俩的影子钉在波斯地毯上,像两株被踩碎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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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宁断了她房间的电闸那晚,白眠把外婆晒的橙皮串在铁丝上。

柑橘油脂在烛火中噼啪炸开,昏黄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

她用圆珠笔在墙面列公式,霉斑成了天然的小数点。

"小聋女在炼蛊?"江以宁踹开门时,白眠刚解出竞赛题最后一步。

草莓牛奶泼在草稿纸上的瞬间,她抓起玻璃罐反手浇回去。

酸腐的橙皮汁顺着继姐的羊绒睡裙往下淌,空气里炸开尖锐的咒骂。

"这是外婆教我做的防腐剂。"白眠晃了晃空罐子,"沾到皮肤会溃烂哦。"

她看着江以宁尖叫着冲出去,弯腰捡起湿透的试卷,在月光下一笔一画重写解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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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罗兰学院的晨读课总弥漫着香水味。

白眠缩在教室后排默写,江以宁的跟班们用口红在她课本上画猪耳朵。

数学老师突然摔了三角板:"这次月考最后一道大题,全校只有一个人做对!"

白眠被粉笔头砸中右耳时,正给错题本粘第三十六片橙皮。

"某些人靠残疾加分,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江以宁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

白眠突然站起来,粉笔灰从她洗白的校服裙摆簌簌飘落。

"函数f(x)=ax²+bx+c经过(2,3),且f(1)=f(3)..."她径直走向讲台,残缺的左耳贴着黑板,右手流畅地写下七种解法。

阳光穿过她发丝间的橙皮碎屑,在黑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死寂中传来教导主任的鼓掌声。

白眠转身看向涨红脸的江以宁:"顺便说,你上周塞进宋一凡柜子的情书——"她举起皱巴巴的信纸,"公式写错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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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病危通知时,白眠正在考场写作文。

监考老师念到"亲属"二字时,她捏断了铅笔,木屑刺进掌心像外婆纳鞋底的针。

病房里仪器滴答作响,外婆的手像干枯的向日葵茎秆。

白眠把市级作文大赛金奖证书塞进她掌心,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泛起光:"阿眠...把奖状...烧给你爸..."

最后一口气息消散时,外婆枯瘦的手指仍紧攥着证书扉页。

白眠把脸埋进老人残留着艾草香的衣襟,左耳听见生命监护仪的长鸣——与五年前爸爸离开时一模一样的频率。

护士拉开白布时,一张泛黄照片从外婆衣袋滑落。

那是六岁的白眠坐在栀子花丛里,右耳别着橙皮风铃,左耳粘着爸爸留下的橘子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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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那天的暴雨把山路泡成泥潭。

白眠抱着外婆的骨灰盒跌坐在墓碑前,江家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她突然扯下左耳的助听器,任由雨水灌进空荡的左耳。

"阿眠小姐,该回去了。"管家举着黑伞,皮鞋碾过她露在布鞋外的脚趾。

白眠从贴身口袋摸出被血渍浸透的作文纸,那是外婆临终前抓破的《我的太阳》:

"真正的向日葵不怕黑夜,它的根会穿透棺材生长..."

她突然抓起石块砸向轿车玻璃,在保镖的惊呼声中冲进雨幕。

泥水裹着橙皮碎屑黏在裙摆上,像外婆纳了一半的千层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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