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北方有祭灶的风俗,一大早起就贴上新的灶王爷年画,供上灶糖、清水、料豆、秣草。寓意灶神上天言好事,祈求家宅平安,六畜兴旺。
北平落花胡同冷宅,韩妈拎着热水从厨房往西厢房去,见着小姐在梳头还笑嘻嘻的说起今儿祭灶有糖瓜吃,早起隔壁房东太太还送了些过来。
“我母亲呢?”冷清秋穿了件家常的小袄,听着韩妈说起置办年货的事,随口问了一句。学校放假了,她虽不出门也会约着和同学出去逛逛,听见韩妈说起隔壁房东太太随口问了几句。
“韩妈先去收拾早点吧”冷太太突然掀了棉门帘进来,吩咐了一句。
韩妈见着太太脸色不好,应声往厨房去了。
冷清秋见着母亲进来,起身问好,说起和同学去逛庙会的事。
“嗯,天气好了出去也行”冷太太见着女儿乖巧,脸上的冷色缓和了不少,随口嘱咐了几句,又说起让她离隔壁陈家远点。
冷清秋应了一声,隔壁房东太太这大半年对着她格外殷勤,见面必是要拉着她说话的,话里话外夸赞她那在上海念医科大学的儿子,那热情的样子让人招架不住,闹的她不得不时常躲着走。
冷太太见着女儿不说话也晓得她心里明白,点到为止的提醒了两句。她家如今虽然落魄了,女儿却出落的好,又念着女学校,往后可是要寻个好女婿的。
隔壁房东那样的人家,冷太太是万万不想女儿沾惹的。只是邻里邻居住着,又是房东,陈太太过分热情,冷太太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应酬,心里烦的不得了。
谁知冷太太烦恼了没两天,就听见韩妈说起隔壁陈家的儿子定亲了,是金陵的大户人家。庆幸的同时又有些鄙夷,隔壁陈家穷的就剩那么几间破屋子了,后院都塌了没钱修整,还吹牛攀上好亲家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陈家收到电报,上面简略的说了陈彬和许家亲事已定,腊月二十二订婚后归家。
躺在炕上的陈广白收到信,心里的石头落地,许家肯认这门亲事,自家儿子往后也有个得力的岳家。心里开怀,感觉自己身上的病都轻快了不少,嚷嚷着让人开好酒庆祝,买些糖瓜子喜饼分送给亲朋好友。
“哪里就急成这样,等儿子回来了再给亲戚送喜饼也不迟”张氏听闻儿子的亲事订下了,想起隔壁的冷小姐遗憾不已,说起定亲这事还不清楚呢,哪有就送人喜饼的,劝了几句。
张氏转头想着那许家的四小姐不知是个什么模样,那样大户人家的姑娘,说不得往后她这婆母要看人家脸色了,哪里摆的了婆婆的款。
陈广白听见妻子这样说,想想也是,等陈彬回家了问清楚情况再送喜饼也行,让人给自己温一壶酒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腊月二十四订亲宴最后一天,进忠应酬了宾客,趁着人多自己往的许家后院的小楼上去休息,连着三天的流水席,进忠整日跟着许家兄弟拉着见客,喝了不少酒。
“怎么这会上来了”雅若在屏风后面,才把几个姑娘送走还没喘口气,就听见动静出来。
雅若瞧见着进忠一身酒气半躺在沙发上揉头,晓得他喝了不少,一叠声的吩咐人去取醒酒汤,早先熬好的粥水来。
走到进忠跟前,雅若才注意到他脱了大衣,里面就穿着衬衫,领口的扣子还解开两颗,索性屋里的热水管子烧的热这么穿不冷,不然非得作出病来。
“来这躲会清闲”进忠听见雅若声音,睁开眼见她穿了身玫瑰色金丝绒旗袍,穿着高跟鞋,整个人格外亮眼,伸手去拉她。
屋里没人,雅若靠坐在进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雅明进门就见着两人在一处拉着手说笑,见着她进来那手都不曾放开,什么都没做那气氛都暧昧的人待不下去。
雅明忍不住红了脸,两人还没结婚呢,就这么不避讳,想起自己上来是让雅若去打牌的,就见着女佣端了醒酒汤上来,雅若头也不抬的推辞,转头就捧碗吹汤让陈彬喝,半点没有和她走的意思。
雅明干瞪眼只得自己下楼了,进忠瞥了一眼楼梯口,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几天应酬多,两人见面的时候多是人多的场合,难得这样清净的说话,半点不想有人来打扰。
订婚宴结束,进忠也该启程回北平了,雅若送他去火车站,两人依依惜别,进忠上了车才发现大衣口袋里有雅若塞的五千块钱,好笑又窝心,这是生怕他没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