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白的床单上洒下斑驳的金色。他微微蹙眉,从沉睡中缓缓醒来,肩膀的伤口传来隐隐钝痛。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黯靠在椅子里睡着的侧脸。
黯的姿势看起来极不舒服——长腿随意伸展着,头歪向一侧,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白的指尖,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松开。晨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让那张总是带着玩味笑意的脸看起来异常年轻而无防备。
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黯的眼睫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呼吸轻浅而均匀,嘴角不再挂着那种惯常的戏谑弧度,反而显得格外柔软。白注意到黯的黑色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里有一道白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旧伤疤。
他忍不住轻轻动了动手指,想要更仔细地看看那道疤。这个微小的动作却惊醒了浅眠的黯。
"白?"黯立刻坐直身体,红眸中还带着睡意,却已经满是担忧,"需要什么吗?疼不疼?"
白摇摇头,突然感到喉咙发紧。这个人...真的守了他一整夜。
"你应该回房休息。"白说,声音因刚醒来而有些沙哑。
黯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嘴角重新挂上那种让白心跳加速的笑:"哪里都不去。"他俯身检查白的绷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睡得好吗?"
阳光落在黯的发梢和睫毛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嗯。"
黯的手指轻轻拂过白的额头,检查体温:"退烧了。"他松了口气,红眸中的担忧终于散去一些,"饿不饿?我让厨房准备了粥。"
白想说不用麻烦,但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黯笑起来,那笑容明亮得让白微微眯起眼。
"等着。"黯起身,却在转身时被白拉住了衣角。
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动作太不像他了——太不"白"了。但此刻,看着晨光中的黯,他突然不想让这个人离开视线,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黯惊讶地挑眉,随即表情软化成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他重新坐下,这次直接坐在床边,近得白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草和晨露的气息。
"怎么了?"黯低声问,手指轻轻将白额前的银发拨开。
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头,闭上眼睛。这是一个邀请,一个他从未向任何人做出的姿态。
他听到黯的呼吸一滞,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当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时,白感到一阵电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这个吻轻如羽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分开时,白睁开眼,看到黯的红眸近在咫尺,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柔情。阳光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中舞动,仿佛连光线都为这一刻静止。
"我去拿早餐。"黯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白的脸颊,"马上回来。"
白点头,看着黯的背影离开房间,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黯的温度和气息,一种奇妙的温暖在他胸腔扩散开来。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台,好奇地歪头看着床上微笑的人。
黯确实"马上"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不仅有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厨房的玛莎听说你醒了,特意多做了些。"黯将托盘放在床边小桌上,"她说你太瘦了。"
白尝试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轻嘶一声。黯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扶他起身,在他背后垫了好几个枕头。
"慢点。"黯的声音里满是关切,"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还是要注意。"
白看着黯忙碌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柔软。这个曾经在战场上令人生畏的黑衣监管者,此刻正认真地用勺子搅动热粥,还孩子气地吹了吹。
"我自己来。"白伸手想接碗。
黯躲开他的手:"让我照顾你。"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犹豫,"除非...你不喜欢这样?"
白看着黯难得一见的忐忑模样,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他轻声承认,"只是...不习惯。"
黯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多习惯习惯。"他舀了一勺粥递到白唇边,"来,啊——"
白瞪了他一眼,但还是顺从地张嘴。粥的温度刚好,味道也比预期的好。
"好吃吗?"黯问,那种期待的表情让白想起讨好主人的大型犬。
"嗯。"白点头,然后补充道,"谢谢。"
黯的笑容扩大了,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白。两人之间安静而舒适,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窗外鸟儿的啼鸣。
"你也吃。"白在吃了半碗后说。
黯摇头:"这是给你的。"
"太多了。"白坚持,"或者...我们可以分享。"
黯的红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遵命,长官。"
他故意用同一个勺子吃了一口,眼睛一直盯着白,带着明显的挑逗。白感到耳根发热,却不再像以前那样避开这种亲密。
"今天天气很好。"黯看向窗外,"下午如果有力气,可以到阳台坐坐。"
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明媚,花园里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他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花园..."
"每天都有浇水。"黯立刻说,"那些冰玫瑰开得很好,尤其是东角那丛,几乎有半人高了。"
白惊讶地看着他:"你去过?"
"当然。"黯微笑,"那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不是吗?"
白没想到黯会知道这个,更没想到他会去照料那些花。他的私人花园从不对外人开放,连庄园主都很少被允许进入。
"你..."白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谢谢。"
黯伸手轻轻握住白的手指:"不用谢。"他的拇指抚过白的指节,"我很喜欢那里...很安静,像你。"
阳光渐渐升高,房间里的温度也变得舒适宜人。白发现自己不再急着让黯离开,反而享受这种有人陪伴的宁静时刻。当黯收拾餐具时,白甚至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很快回来。"黯俯身在白额头上轻吻一下,"我保证。"
白松开手,看着黯离开房间。他靠在枕头上,感受着肩膀伤口的隐隐作痛和心中那股陌生的暖流。窗外的知更鸟已经飞走,留下一根蓝色羽毛在窗台上。
他伸手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留着那个晨光中的轻吻的温度。
三天后,白的伤口愈合良好,医生终于允许他短时间下床活动。他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花园。
"慢点。"黯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帮他下楼梯,"别急。"
白虽然已经能走,但身体仍然虚弱,不得不靠在黯身上。令他意外的是,他并不排斥这种接触——相反,黯的体温和气息让他感到安心。
"我没事。"白说,却还是任由黯搂着他的腰。
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一个小庭院,他们来到了白的私人花园。这里被高大的树篱围住,入口是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上面爬满了藤蔓。
"钥匙在..."白刚要摸索,黯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古铜钥匙。
"上次浇水后忘了还你。"黯眨眨眼,毫无悔意地笑了。
白轻哼一声,却没有真的生气。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花香和阳光的气息。花园比他记忆中更加繁茂——冰玫瑰盛开如雪,各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中央的小喷泉叮咚作响。
"你打理得很好。"白轻声说,手指轻抚过一丛冰玫瑰的花瓣。
黯站在他身旁,表情柔和:"有个好老师。"
白走向花园深处的凉亭,那里有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他示意黯一起坐下,然后从亭子角落的柜子里取出茶具和一个精致的锡罐。
"冰玫瑰茶。"白打开罐子,里面是干燥的花瓣,"我自己种的,自己晒的。"
黯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听说过这个!东方皇室最珍贵的饮品之一。"
白点头,熟练地泡起茶来。热水冲入玻璃壶,花瓣在水中舒展旋转,如同雪花在起舞。茶汤渐渐变成淡金色,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尝尝。"白将一杯茶推到黯面前。
黯小心地捧起杯子,先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他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纯粹的愉悦:"太棒了!比传闻中还要好。"
白也端起自己的杯子,茶香让他放松下来。阳光透过凉亭的藤蔓,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几片花瓣从附近的树上飘落,落在他们之间的桌上。
"我小时候,"白突然开口,眼睛看着杯中的花瓣,"曾经住在一个有类似花园的地方。"
黯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记不清具体是哪里了。"白继续道,"只记得阳光、花香,和一个总是给我泡这种茶的...人。"他皱眉,努力回忆,"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保姆。记忆太模糊了。"
黯伸手轻轻覆上白的手:"重要的不是记忆,而是感觉。"
白抬头看他,发现黯的红眸中满是理解。是啊,感觉——这种安宁、温暖、像回到家一样的感觉,自从那个雪夜后,他只在黯身边才能找到。
"这里,"白环顾花园,"是我在庄园唯一感到...平静的地方。"
"现在有两个了。"黯微笑着说。
白疑惑地看着他。
"这里,"黯指指花园,然后指向自己的胸口,"和这里。"
白感到一阵热流涌上脸颊,他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表情变化。但嘴角的微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两人安静地品茶,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刻。花瓣不时从树上飘落,有一片正好落在白的银发上。黯伸手轻轻取下,却在收回手时被白握住手腕。
"黯,"白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为了一切。"
黯的表情柔软下来,他倾身向前,在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用谢,亲爱的。"
这个称呼让白的心跳加速,但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相反,他想要更多这样的时刻,更多这样的称呼。
"下次,"白在分开时说,"我带你看花园的夜景。晚上的冰玫瑰...很特别。"
黯微笑,再次吻上他的唇:"我期待着。"
花瓣继续飘落,如同无声的祝福,落在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灵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