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踏上二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一身靛蓝布衣,腰间铜算筹轻响,在这满楼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二提着茶壶过来,上下打量他:"客官,您这是?"
"上壶茶。"藏海指尖轻叩桌面,"把灯点上。"
小二一愣:"公子要点灯?"
"对,点灯。"
小二狐疑地退下,不多时,一位身着蓝色纱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眉目如画,唇畔含笑,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正是枕楼主事香暗荼。
"客官。"她将灯盏放在桌上,灯火映得藏海眉间朱砂愈发鲜红,"您可知这位置叫什么?"
藏海摇头:"初来京城,不懂规矩。"
香暗荼轻笑:"这叫朱雀头,是留给最尊贵客人的。"她指尖轻点灯罩,"点了这灯,就表示今晚**望月阁**的戏您包了——台上伶人的赏钱,台下看客的酒钱,全算您的。"
"一盏灯,一千两。"她补充道,"上次点灯的,还是永容王爷。"
藏海喉结微动,手指无意识摩挲算筹:"这灯……我不点了。"
"慢着。"香暗荼按住他欲起身的动作,"朱雀头不是想坐就坐,灯也不是说灭就灭的。"
藏海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包碎银:"实不相瞒,我全部家当……只有七两。"
香暗荼一把抓过银子,忽而展颜一笑:"楼下还有位置,跟我来。"
藏海刚落座,香暗荼便俯身低语:"方才收了您七两,剩下的钱……我是退给您,还是给您讲讲今日这出戏?"她眨眨眼,"讲戏只收二两。"
藏海微笑:"愿闻其详。"
台上伶人甩袖开唱。香暗荼指着戏中角色解释:"那只金凤是八日前驾崩的太后,黑龙是先帝,旁边锦鲤……则是先帝最宠的李贵太妃。"
藏海眸光微动。
"太后依礼该与先帝合葬,可先帝身旁已有李妃。"香暗荼轻笑,"这难题,如今抛给了皇上。"
她忽然凑近:"有趣的是,群臣批斗徽明郡主,说她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却对丧事不闻不问。"
"不过——"香暗荼话锋一转,"徐家满门忠烈,百姓拥戴,皇上更是宠她,那些折子……全被搁置了。"
藏海垂眸,掩去眼底波澜。他早听闻徐长宁在朝中处境艰难,却不想太后刚逝,便有人迫不及待发难。
徐长宁听小二低语几句,缓步下楼。她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袭月白长衫,发间一支素银簪,却仍掩不住通身气度。
香暗荼向她行礼,暗中递了个眼神。
长宁会意,目光落在藏海身上,忽然开口:"八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藏海一怔。
香暗荼故作惊讶:"郡主认得这位?莫非真是说书人八公子?"
藏海瞬间明白——自己被当成了台上说书人的替身!他匆忙起身:"在下还有事,先告辞。"
香暗荼笑吟吟道:"连郡主都认错,看来这身份假不了呀。"
藏海无心纠缠,快步离开。
枕楼外·长街
藏海站在街口,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忽然,一枚银针破空而来,钉在他脚前三寸的地上,针尾燃着一点幽蓝火光。
他抬头,见长宁倚在二楼窗边,指尖还拈着一根银针。
"呆子。"她轻嗤一声,示意他往火光所指的方向走。
藏海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