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雨

夭夭将密信递到徐长宁手中时，窗外雨丝正斜斜地打在青石板上。

"郡主，曹静贤派人去查藏大人的底细了。"夭夭低声道，"听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徐长宁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边缘，唇角微勾："曹静贤要查的人，即便没有问题，他也会让他有问题。"

夭夭犹豫道："要不要……帮藏大人一把？"

徐长宁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墨迹，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不急，等陆烬入京，见机行事。"她轻笑，"或者等藏大人主动来找我。"

几日后，藏海匆匆来到郡主府。夭夭将他引入内院，隔着纱帘轻声道："郡主正在更衣，请藏大人稍候。"

藏海正欲退至厅外，忽听帘内传来徐长宁的声音："藏大人，匆匆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透过轻纱，隐约可见她披着素白中衣，湿发垂落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上。藏海迅速背过身，喉结微动："多有打扰。"

"无妨。"徐长宁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说吧，什么事？"

藏海深吸一口气："我想请郡主帮我杀一个人。"

"谁？"

"曹公公义子，陆烬。"

帘子被掀开，徐长宁走了出来。她长发未干，松散地披在身后，衣襟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藏海别过头，不敢多看。

"你干嘛去招惹他？"徐长宁歪头问道。

"不是我招惹他。"藏海声音微沉，"曹公公派人来杀我，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徐长宁掩唇轻笑："是因为步打球赛那日，你驳了曹公公的面子吧？"她凑近一步，发间幽香萦绕，"只是我若帮你杀了陆烬，等于得罪了曹静贤。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日后怕是要被他刁难了。藏大人，你觉得呢？"

藏海抬眸，正色道："郡主放心，此事我已有对策。只是我不会武功，不能亲自动手，才来请郡主相助。"

徐长宁挑眉："行吧，我帮你。"她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不过，藏大人打算怎么谢我？金银财宝，我可不缺。"

藏海沉默片刻："我……还未想好。"

"那就先欠着。"徐长宁笑得狡黠，"等我想到了，藏大人可不能拒绝。"

藏海点头："好。"

他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上，低声道："郡主还是赶紧将头发擦干，免得着凉。"

徐长宁忽然逼近，眼中带着促狭："藏大人这么关心我，不如你来帮我？"

藏海耳尖微红，后退两步，险些撞到屏风："告辞！"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夜，雨势渐大。

陆烬撑着伞，独自走在回曹府的小巷中。突然，一道黑影从墙头掠下，银光一闪，他的喉咙已被一根细长的银簪刺穿。

徐长宁指尖轻按在他颈侧穴位上，让他发不出声音。陆烬瞪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簪子已彻底贯穿他的喉咙。他无声地倒下，血水混着雨水，在地上晕开一片暗红。

徐长宁利落地将尸体拖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藏海坐在车内，见她掀帘而入，低声道："解决了？"

"嗯。"徐长宁上马车时发梢还滴着水，"曹府的人已经可以看到'活着的'陆烬进了侯府，接下来，要我跟你演戏了。"

平津侯府内，高明踩着高跷，扮作藏海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开始走出去。

"什么都好仿，这身高最难防。"高明摇头晃脑地说道，随即转向藏海，"小海，我走了哈，好好招待郡主。"

藏海颔首，与徐长宁一前一后进入内室。

两人相对而坐，徐长宁故意压低嗓音，模仿平津侯的语气："藏大人，入京这么多时日，可有见到让你心跳的女子？或是觉得貌美的佳人？"

藏海一愣，脑海中闪过她浴后湿发的模样，随即垂眸："没有。"

"没有？"徐长宁故作失望，"京城那么多美艳动人的花，竟没一个入得了藏大人的眼？"

"在下入京后一直在侯府谋划，还未曾好好看过京城的风景。"

徐长宁轻笑："那藏大人也不必去看别的花了。"她指尖轻轻点在他手背上，"京城最好、最适合你的花，就在你面前了。"

藏海呼吸微滞，抬眸看她："郡主说笑了。郡主这朵花，怕是在下高攀不起。"

"是吗？"徐长宁拉过他的手，假意端详，"藏大人这姻缘线……情路坎坷呀。"她指尖划过他掌心，"倒是官运亨通，难得。"

藏海失笑："郡主学医的人，还会看手相？"

"会呀。"徐长宁眨眨眼，"我师父说我自幼便是此道奇才，看得很准的。"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藏大人是觉得我这花高攀不起，还是……根本就没看上？"

藏海沉默片刻，轻声道："郡主何必如此执着呢？。"

徐长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作势起身："看来藏大人是看不上我了。"

藏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郡主别走。"

徐长宁顺势坐下，却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轻轻戳破他的指尖。血珠渗出，她低声道："藏大人已经将我利用得明明白白了。我帮你杀人，替你周旋，却只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

藏海眉头微皱，却未抽回手："小郡主，你不是棋子。"他声音很轻，却坚定，"你是我的朋友，只是郡主再画下去，只怕我的姻缘，官运，甚至是命数都要被改写了。"

"朋友？"徐长宁冷笑，"那藏大人为何有事瞒着我？陆烬去查你身份，你却已经先一步要他死。你的秘密，我已经问了你三次。"

藏海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郡主多次相询，我本不该再隐瞒。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握住她的手，"但我向你保证，等一切结束，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徐长宁盯着他的眼睛，许久，终于点头："好，我信你。"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若你敢骗我，我要你千刀万剐。"

藏海看着她渐渐阖上的眼睫，轻声道："不会的。"

窗外雨声淅沥，烛火摇曳。藏海望着她凌乱的发丝，指尖微微动了动想起外面的眼线，却终究没有伸手。

天亮时分，他轻声唤道："郡主，该回去了。"

徐长宁迷迷糊糊地睁眼："剩下的事，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可以。"

她点点头，起身离开。藏海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