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临城颔了颔首:
“大家接着赶路。”
队伍重新动起来,脚步声在石子路上的声响混着风声,在渐暗的暮色里慢慢往山下延伸。天刚蒙蒙亮时,东方泛起一层浅淡的鱼肚白,赶了一夜路的队伍终于踏着晨露靠近了青梧城的轮廓。
城关外的薄雾还没散尽,守城的兵士揉着惺忪的睡眼远远望过来,见是带着百姓的队伍,只略查问了几句便放了行。
进了城,街面上已有早起的摊贩支起了摊子,蒸笼里飘出的热气混着晨雾漫开,昏黄的灯笼还没来得及撤下,在微风里轻轻晃着,倒有几分烟火气。
受伤的百姓被护卫们小心扶着,先前安置时裹的伤布虽沾了些尘土,却还算齐整,此刻都安安静静地跟着,眼里少了先前的惶恐,多了点落脚后的安稳。
君临宸没多耽搁,转眼瞥见街角一家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铺子,便径直带了人过去。
“小二。”
他站在门廊下唤了声。
穿短褂的小二正擦着柜台,闻声抬头见是一行人,眼尾立刻堆了笑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是要住店?我们这儿有上等的雅间,临着街窗亮堂;也有中等的客房,清净;要是图省些,便宜的通铺也干净——您看要哪种?”
君临宸扫了眼身后的百姓和护卫,百姓们大多面带倦色,身上也带着赶路的尘土,便沉声道:
“来几间上等的雅间,再备几间中等客房,都要干净的。”
“好嘞!”
小二听是上等雅间,笑得更殷勤了:
“客官您放心,咱这雅间铺的都是新换的褥子!这边请,我这就带各位去!”
说着便在前头引路,将众人一一领到客房门口。君临宸的房间在二楼最里头,推开门,窗边的小几擦得发亮,墙角的铜炉还余着点淡淡的熏香。
他打发了跟着的护卫先去安置其他人,自己则走到桌沿边坐下,指尖在冰凉的桌面敲了敲,唤了声:“葡萄。”
名叫葡萄的守卫立刻从门外进来,垂手立着:
“太子殿下。”
“你去查一下,顾清暖……还有没有活着的消息。”
君临宸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指尖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些。
葡萄愣了愣,迟疑着开口:
“殿下,要不咱们先安顿好再说?眼下刚到栖梧城,手里的银钱得先顾着这些百姓和弟兄们的用度,查消息怕是……”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君临宸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在桌上晃了晃,溅出几滴茶水。他抬眼时眼底已带了怒色:
“本殿下让你去查,你就去查!哪来这么多废话?”
葡萄被这声拍桌惊得浑身一僵,忙躬身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
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匆匆退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带严实。
房间里静下来,君临宸捏着眉心,只觉得额角突突地疼。方才的怒意散了,剩下的只剩焦躁——清暖那样娇弱的性子,流落在外这么久,会不会受了委屈?会不会……他不敢再想下去,喉结滚了滚,低声念道:
“清暖,你一定不能出事……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念完,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喝了大半,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慌。
而另一边,栖羽楼的客房里,气氛却剑拔弩张。
谢徐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沐美汐,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穆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苦着脸道:
“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们这儿真没有叫君临安的人。”
穆美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抹冷笑:
“哼,少给我装蒜。你以为那天在兵器铺,我没看见?是你们把他藏起来的。”
她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现在这儿没旁人,就我们两个,你老实说。”
“我的姑奶奶哎!”
谢徐差点给她跪下: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我跟他就是萍水相逢,那天陪他去看兵器,也是碰巧遇上的!”
穆美汐眼神一厉,没等他说完,猛地从腰间抽出软鞭,手腕一扬,鞭梢“啪”地卷住了谢徐的脖颈,轻轻一勒:
“到底说不说?”
她声音冷得像冰:
“不说,我今天就了结了你。”
谢徐脖子一紧,顿时憋得脸通红,连忙假装带着哭腔求饶:
“姑奶奶饶命!小的这条小命哪值得您动手啊!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在哪呀!”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