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的闹钟在六点半准时炸响,她迷迷糊糊去拍手机,指尖却碰到个冰凉的硬物。睁眼时,晨光正透过纱帘漏进来,在床头柜上投下斑驳的金斑——那里躺着一枚戒指。
是枚鎏金缠枝莲纹的戒指,戒面雕着并蒂莲,花瓣边缘细如发丝的镂空花纹里,竟凝着半滴未干的露水。她捏着戒指的手微微发颤,指环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篆字:"阳安"。
爷爷醒了?
爷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青瓷茶盏,晨雾般的白胡子随着动作轻颤,目光却落在她手上的戒指上
爷爷昨晚睡得浅,我听见你在梦里喊'疼'。
溶月慌忙把戒指塞进枕头底下,可那凉意却顺着指缝渗进骨头里
简溶月爷爷,这戒指......什么时候有的?
爷爷你睡着时自己戴上的。
爷爷放下茶盏,在床沿坐下
爷爷这是顾家的聘礼,从你太奶奶那辈就收在祠堂檀木匣里。
溶月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她记得三天前跟着爷爷去后山祖宅,在积灰的檀木匣里见过类似的金器——当时爷爷说那是家族世代供奉的"镇宅之宝",她只当是旧首饰,没多瞧两眼。
简溶月阴婚契约......真的要成了?
她的声音发虚。
爷爷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指腹的老茧蹭得她发痒
爷爷不是'要成',是'该成'。
他从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页,是张手绘的婚书,红纸上用朱砂写着"简氏溶月""顾氏阳安",落款处盖着枚残缺的将军印
爷爷那一世你们没能成亲,顾阳安一直在等你轮回。
溶月盯着婚书上的名字,喉咙发紧。她想起昨夜的梦——梦里她穿着绣满金线的红嫁衣,裙裾扫过青石板路,耳边是唢呐声,可吹唢呐的不是人,是团裹着纸钱的鬼火。
简溶月爷爷,我昨晚......
简溶月梦见穿红嫁衣了?
爷爷替她说完
爷爷他等了你那么久。他的魂灵附在那棵老槐树上,守着山宅的砖雕影壁,等你亲手把戒指戴上。
溶月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她冲进浴室用冷水拍脸,抬头时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嫁衣不知何时穿在了身上,金线绣的凤凰从肩头蔓延到袖口,尾羽扫过手背,每根羽毛都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爷爷阿月?
爷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慌乱。溶月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冲出去,正撞进他怀里。老人的手在抖,指向窗外
爷爷你看。
院角那棵百年老槐树的枝桠间,垂着道淡青色的影子。影子的轮廓像极了穿铠甲的男人,腰间佩着柄长剑,剑穗在风里晃,扫过她昨夜梦里见过的红绸。
爷爷那是顾将军。
爷爷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爷爷他等你戴戒指等了太久,连魂灵都等得瘦了。
溶月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左手无名指。戒指刚贴上皮肤,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剧烈摇晃,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更诡异的是,那些叶子落地时竟没有发出声响,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托住了。
爷爷他在谢你。
溶月蹲下身捡起一片叶子,叶背用血写着行小字
顾阳安阿月,我来接你回家。
当天夜里,溶月又梦见了那场婚礼。
红烛在喜帐下淌成泪,她穿着的真丝嫁衣被烛火映得发亮,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她胸口开成两朵火焰。喜堂里站满了人,可仔细看时,那些"人"都没有影子——穿墨绿旗袍的是媒婆,举着红绸的是伴娘,最前排捧着枣生桂子的,是七个穿着学生装的姑娘,她们脖颈处都缠着黑紫色的淤痕。
"新娘上轿——"
唢呐声响起时,溶月看见顾阳安从喜堂外走进来。他穿玄色绣金线的长袍,外罩锁子甲,甲胄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他的脸比记忆里更清晰,眉骨高挺,眼尾微挑,左眼角有颗朱砂痣,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血。
顾阳安阿月。
他唤她,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顾阳安别怕。
溶月想跑,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她看见那些捧枣生桂子的姑娘们突然笑了,她们的嘴咧得极大,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其中一个姑娘的指甲突然变长,掐住了她的手腕。
万能龙套(姑娘们)小姐
姑娘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
万能龙套(姑娘们)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顾阳安的手覆上她的肩,凉意顺着布料渗进来
顾阳安她们是当年你的丫鬟,被山匪......
他的喉结动了动
顾阳安我没能护住她们。
溶月的视线模糊了。她看见顾阳安的铠甲下,胸口位置有个狰狞的伤口,从左肩贯穿到右腰,伤口里还塞着半块带血的碎布——那是她的红盖头。
顾阳安阿月,跟我走好不好?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
顾阳安山宅的地窖里有密道,我们可以逃去南边,我带你去看西湖的雪,苏州的园林......
简溶月骗子!
溶月突然喊出声
简溶月不对,这不是真的!
溶月猛地从梦中惊醒,枕头已经被冷汗浸透。
顾阳安怎么了夫人?
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顾阳安抱着她正睡得香,简溶月猛地坐起身惊醒了顾阳安
简溶月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