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的轮胎碾过盘山公路上最后一段碎石路时,简溶月感觉胃里像揣了块浸了水的棉絮。七个小时的颠簸让摄影社六个年轻人的兴奋劲儿都磨成了倦意,唯有老陈攥着相机的手始终没松开——这位带队社长总说“好照片在颠簸里藏着”。
车停在槐溪村口的老石桥边时,晨雾还没散尽。桥下溪水泛着浑浊的黄,石缝里嵌着半截褪色的红绸,风一吹就飘起来,像谁遗落的长发。简溶月踩着湿滑的青石板下车,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目光却不由自主被村口那棵老槐树拽了过去。
它太老了。粗粝的树干要五个成年人才能勉强合抱,虬结的枝干斜斜罩住半座村,像张张开的老手要把村庄攥进怀里。枯皮皲裂的沟壑里嵌着黑褐色的苔藓,凑近能闻到腐木混着松针的苦味。树底下立着块缺角的石碑,刻着“槐安”二字,雨水冲刷过的笔画里藏着暗红色的锈迹,倒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安”字,硬改成了“怨”。
万能龙套(苏晓)小简,发什么呆呢?
苏晓蹦跳着过来,马尾辫扫过简溶月的肩膀
万能龙套(苏晓)这树长得跟恐怖片里的老妖婆似的,回头咱拍张特写,绝对上热门!
话音未落,挎着竹篮的阿婆从村道上蹒跚走来。她的靛蓝粗布衫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点,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时,像两潭结了冰的死水。
万能龙套(阿婆)外头来的娃子
她的声音像砂纸蹭过木头
万能龙套(阿婆)莫要往槐树下凑。
老陈赶紧递上烟
万能龙套(老陈)阿婆,我们是摄影社的,听说您这儿有百年槐树,特来讨个景。
阿婆的竹篮“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鸡蛋滚出两个,在泥地里滚出歪歪扭扭的轨迹。她弯腰去捡,后颈的白发根根竖起,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万能龙套(阿婆)讨啥景?民国二十年,王屠户家的闺女在这树上吊死,穿的红棉袄,袖口还绣着并蒂莲……
她直起腰时,眼白泛着青,嘴角哆嗦着
万能龙套(阿婆)打那往后,村里每年都要丢娃,少的三岁,多的七岁,全是在槐树下玩的时候没的!
苏晓吐了吐舌头,拽着简溶月的袖子往后退,林浩却掏出相机对着石碑猛拍
万能龙套(林浩)封建迷信罢了,我倒要看看这树有啥邪乎的。
老陈脸色一沉,拽住林浩的胳膊
万能龙套(老陈)别乱拍,阿婆说的未必是假。
夜里,民宿的木窗被山风吹得吱呀作响。简溶月裹着民宿老板娘硬塞来的厚被子,坐在床头整理白天的照片。相机屏幕里,老槐树总带着股说不出的阴翳——明明是正午拍的,树影却像团化不开的黑墨,枝桠间隐约垂着什么,再看时又没了。她放大照片,发现树杈最密的地方,似乎沾着几点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万能龙套(苏晓)你们说,那红衣女子到底咋回事?
苏晓凑过来,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刚发的朋友圈
万能龙套(苏晓)我刷到个本地帖子,说槐溪村十年前丢过七个娃,全是在槐树下玩的时候没的。有人说,是那女子的冤魂在找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