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老电扇的嗡鸣钻进衣领,简溶月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玉珏。玉质凉得像块浸在井里的石头,却带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像顾阳安搭在她腰上的手,总在她噩梦惊醒时,精准捂住她颤巍巍的眼皮。
顾阳安又在想小美?
顾阳安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带着热可可的甜香。他端着陶瓷杯过来时,袖口沾了点水,应该是擦了玄关的镜子。镜子里的他总比现实中沉郁些,眼尾的红痕像未干的血,但简溶月早习惯了——毕竟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着点“不对劲”的默契。
她接过杯子,可可的温度透过瓷壁渗进掌心
简溶月昨天整理旧箱子,翻出小美送我的手帕。
米白色的绸子摊在茶几上,绣着半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莲。针脚是小美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丝线,边缘沾着点褐色污渍——那是六岁那年,小美藏在锁龙岭老槐树洞时,蹭上的槐花香里混着的泥。
槐溪镇的夏天总裹着槐花香。十岁前的简溶月,每天放学都要往锁龙岭跑。老人们说那岭是明朝乱葬岗,埋了百十个冤死的人,可小孩的胆子比槐树叶还大,总凑在一起玩“鬼抓人”:阿桃躲在茶树丛后,阿牛藏在石磨后面,小美则爱钻老槐树的树洞——那洞大得能容下一个小孩,洞壁上还留着前任藏东西的人刻的歪歪扭扭的“王二蛋到此一游”。
万能龙套(小美)溶月!我藏好了!
小美举着玻璃弹珠喊,蓝布裙沾着草屑,羊角辫上的茉莉歪到一边。简溶月捂着眼睛数到一百,撒腿往老槐树跑。树洞空着,泥壁上留着小美的小辫子蹭的印子,还有半块她偷偷塞进去的水果糖,糖纸已经化了,黏在洞壁上像块褐色的疤。
简溶月小美!小美!
她喊得喉咙冒烟,跑遍了整个山头。最后蹲在树洞前,指尖碰到泥土里的小发夹——是小美昨天刚买的,塑料的,沾着她的体温。
回家问阿桃,她咬着手指摇头
万能龙套(阿桃)没听过小美这个人。
问阿牛,他举着弹弓骂
万能龙套(阿牛)是不是发烧说胡话?
奶奶把她锁在屋里,说她“撞了林子里的邪”。可她明明看见,院子里的桃树上挂着小美扎头发的红绳——就是她那天戴的,蝴蝶结还歪着,沾着点槐花瓣。
她跑去找小美家。土坯房的门环挂着铜锁,门楣上的“福”字褪成了灰白色。隔壁王婶隔着篱笆喊
万能龙套(王婶)那房子空了三年!从来没人住过!
可简溶月明明记得,小美家院角的桃树会结毛桃,小美总偷摘给她吃,汁水沾在嘴角,像颗小痣。她扒着篱笆往里看,墙根的狗洞里塞着小美丢的布娃娃,眼睛是两颗纽扣,正对着她笑。
简溶月王婶突然变了脸,抓着扫帚骂我‘小丫头片子乱闯民宅’,扫帚柄砸在脚边,溅起的灰尘里,我看见布娃娃的裙子——是小美最爱的粉格子,边角磨破了,像她总蹭着树干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