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猛地睁开眼睛，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深水憋气中挣脱出来。
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和量子引擎核心舱里那混合着臭氧的松林香气截然不同。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在光柱里缓缓舞动。
这是熟悉的病房，程砚的私人诊所顶楼特护病房。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着X3年10月26日，距离他坠入量子核心舱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他动了动手指，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从手腕传来。低头看去，两枚银戒化作的液态金属已完全凝固成银色手镯，紧贴着腕骨，在阳光折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酥麻感。林野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触碰到皮肤时停顿了，那里光滑平整，之前被程砚咬破的标记处只留下浅浅一道银白痕迹，像是从未愈合的旧伤。
"醒了？"
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林野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却又在同时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程砚站在门框阴影里，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三天未见，Alpha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注射器和透明药剂瓶，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alpha的信息素顺着脚步蔓延过来，不再是过去那种冷冽得让人窒息的雪松味，而是混杂了一丝淡淡的焦糊气息，像是经历过山火后的森林，带着毁灭后的重生意味。
程砚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手指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
林野能清晰地"感觉"到程砚掌心的温度37.8度，比正常体温略高。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像知道自己心跳每分钟82次一样自然。
"量子意识融合让你们建立了神经连接。"程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依旧平淡，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现在我们能感知到彼此的生理数据，甚至部分情绪波动。"
林野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缓解那种喉咙被堵住的窒息感。他看着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记忆空间里程砚伸手穿透他胸膛的画面，心脏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我姐姐..."林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她的心脏到底..."
程砚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过身背对着林野，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带着疲惫的轮廓。白大褂领口敞开着，能看到锁骨处那道被林野咬出来的牙印已经结痂，呈现出暗沉的红褐色。
"还在跳动。"程砚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溪当年接受的是脑死亡判定，她的心脏现在保存在生命维持装置里。"
林野手中的水杯晃了一下，水洒在被子上，洇出深色痕迹。这个答案比直接告诉他姐姐已经死了更让他无法呼吸，他一直以为三年前那场车祸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却没想到姐姐的心脏一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林野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和...欣慰？两种情绪在他体内撕扯，让他头痛欲裂。
程砚终于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他向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米，属于Alpha的气息瞬间将林野包裹。和记忆空间不同，这次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压迫感。
"告诉你什么？"程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告诉你你姐姐的心脏在培养舱里跳了三年？还是告诉你我需要你的信息素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林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后退，后背撞到床头板，发出沉闷的响声。alpha眼中翻涌的血丝让他感到陌生，他从没见过冷静自持的程砚如此失态，像一头濒临失控的猛兽。
"你以为我想标记你吗？"程砚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自嘲又像是控诉，"每次靠近你，我的信息素就像疯了一样。医学报告说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零，可你看看现在！"
他猛地抓住林野的手腕，将那只带着银色手镯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林野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心脏强劲的跳动，比正常alpha快很多，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温热的震颤。
"112次每分钟。"程砚盯着他的眼睛，距离近得能看到彼此瞳孔里的倒影，"这就是你对我的影响，从第一天在急诊室见到浑身是血的你开始。"
林野的呼吸乱了。程砚抓着他手腕的力度很大，却小心地避开了那道银色手镯。掌心下alpha胸膛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白大褂传来，混合着信息素里的焦糊气息，让他后颈的旧伤开始发烫。
"那你摘走她心脏的时候..."林野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程砚的身体瞬间僵硬，抓着林野的手猛地收紧。林野痛得皱起眉，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他看到alpha眼中闪过痛苦、挣扎，最后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我没有摘走她的心脏。"程砚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天在事故现场，是你姐姐自己..."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信息素浓度异常！"机械女声在病房里回荡。
程砚猛地松开手后退，踉跄着撞在墙上。他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注射器，动作却因为手抖而变得笨拙。
林野也不好受。后颈像是被火灼伤般剧痛，甜桃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他能"感觉"到程砚混乱的生理状态心跳180，血压飙升，肾上腺素水平超出正常范围三倍。
就像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一样清晰。
"帮帮我..."程砚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alpha信息素失控时特有的喑哑。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牙印，针头却怎么也找不到颈动脉。
林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双腿发软差点摔倒。某种本能驱使着他走到程砚面前，这个刚刚还在愤怒控诉他的alpha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夺过程砚手中的注射器，扔掉针头，直接将透明药剂倒在程砚颈侧的信息素腺体上。冰凉的液体接触到滚烫皮肤的瞬间，程砚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像触电般绷紧。
林野的指尖无意中擦过程砚的喉结，那里正剧烈滚动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病房里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信息素交融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甜桃味和雪松味不再激烈冲突，而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缠绕在一起，形成新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淡紫色气息。林野"看"到它们像DNA链一样螺旋上升，最后凝聚在两人手腕的银色手镯上，红光渐渐变成柔和的蓝白色。
"为什么..."林野的手指还停留在程砚颈侧，能感觉到那里的动脉跳得有多快，"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程砚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喉结又动了动。林野突然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近到能数清算砚睫毛的根数，近到他只要微微抬头，就能吻上那双总是抿成直线的薄唇。
alpha突然伸手攥住他的后颈，不是粗暴的控制，而是带着颤抖的小心试探。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银色印记，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因为害怕。"程砚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坦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怕你知道真相后，连恨我的资格都不给我。"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强，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林野看着近在咫尺的程砚，这个alpha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冰冷和算计，只有一片荒芜的坦诚，像被烈日晒干的河床，赤裸裸地摊开所有秘密。
他突然想起记忆空间里看到的画面，程砚在无数个深夜查看他的睡眠数据，程砚在白大褂口袋里常备的棒棒糖，程砚每次给他注射抑制剂时眼中的挣扎...这些片段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这个混蛋。"林野低声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砸在程砚攥着他后颈的手背上，滚烫的。
程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攥着他后颈的力道变松了些，像是想放手又舍不得。林野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痛，那种钝钝的、蔓延在整个胸腔的疼痛，和自己此刻的感受一模一样。
"对不起。"程砚的声音很轻，几乎被两人的呼吸声淹没，"但如果你现在要推开我，我..."
林野突然往前一步，狠狠撞进程砚怀里。alpha的胸膛坚硬却带着温度，白大褂布料下的肌肉瞬间绷紧。林野踮起脚尖，用尽力气咬进程砚的唇。
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愤怒、委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的撕咬。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甜中带咸。
程砚的身体僵了足足三秒钟，随后猛地反客为主，一手紧扣住林野的后颈，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死死按在怀里。这个吻来得凶狠而绝望，像是两个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贪婪而不顾一切。
林野能"感觉"到程砚的情绪——悔恨像黑色的潮水，恐惧是尖锐的冰棱，而最底层那温热的、让他心悸的东西，是连alpha自己都没察觉的爱意。
两人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同时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将相拥的身影笼罩其中。窗外传来记者相机快门的声响和嘈杂的人声，显然有人发现了顶楼病房里不同寻常的光芒。
但林野已经不在乎了。
他回吻着程砚，双手穿过alpha凌乱的头发，感受着这个人真实的温度和心跳。不管三年前的真相是什么，不管他们之间的连接是人为还是天意，从量子意识融合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再也无法分割。
程砚突然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病房内间的休息室。林野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唇齿间的血腥味还没散去，alpha的信息素霸道地涌入他的身体，带着安抚的信号却又充满侵略性。
"等等..."林野推了推他的胸口，"记者..."
"别管他们。"程砚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声音喑哑得厉害，"现在，我只想确认你是真的在我怀里。"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林野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程砚的身体随即压了下来。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林野能清晰地"看到"程砚体内奔涌的信息素，那种经历过毁灭与重生的雪松味正温柔地包裹着他，修复着他躁动的神经。他后颈的印记不再疼痛，而是传来一阵舒适的酥麻感，像被最温柔的手抚摸。
"之前在核心舱里..."林野喘着气，手指插入程砚的发间，"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程砚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已经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野从未见过的深邃。他低下头，鼻尖蹭过林野的后颈，在那道银色印记上轻轻吻了一下。
林野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脊椎。他能"感觉"到程砚的情绪波动，那种混杂着珍视和痛苦的复杂感受几乎让他溺毙。
"哪句话？"程砚的吻顺着脊椎一路向下，声音含糊不清，"说爱你那句，还是说永远不会放开你那句？"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填满的感觉。他翻身将程砚压在身下，双手撑在alpha头两侧，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程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沉的欲望取代。林野能"看"到他体内的信息素像被点燃的篝火般剧烈燃烧起来，雪松味变得浓郁而炽热。
"都是假的。"林野故作镇定地说，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发抖，"你只是需要我的信息素维持实验..."
他的话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打断。程砚扣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几乎窒息才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交缠，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看着我的眼睛。"程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林野的脸，"现在，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林野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冰冷，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诚的炽热，像他曾坠入的那片量子光海，危险却又致命地吸引人。他能"感觉"到程砚的心跳，坚定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着同一个词。
爱。
这个认知让林野的眼眶突然发热。他低头埋进程砚的颈窝，像受伤的小兽寻找安慰。alpha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那种被标记、被拥有的感觉不再让他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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