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共振

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透，医院顶楼露台上的风带着水汽，刮在脸上凉飕飕的。林野赤脚踩在米色的防滑瓷砖上，寒气从脚底猛地往上传，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身上就套着件宽大的病号服，下摆被风吹得掀开，露出腰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子，那是昨晚留下的。

栏杆上凝着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像是谁不小心洒上去的。林野扶着栏杆往外看，远处的城市还泡在雾气里，模模糊糊的就像被打湿的水墨画。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从楼下早餐摊飘上来的油条香味，奇奇怪怪的混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左手盯着手腕上的银镯。月光下看着是银白色的，这会儿天快亮了，反倒透着点儿发青。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表面还留着体温，内侧贴着皮肤的地方却冰凉冰凉的。这东西自从在核心舱里跟程砚融到一块儿，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六点刚过，东边的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一道橘红色的光像打翻的颜料似的，慢慢晕染开来。林野下意识地调整手的角度，想让阳光照在银镯上。这一动，他突然愣住了 ， 栏杆影子上多了个怪东西，像条蛇缠在拐杖上，旁边还有个模糊的"程"字。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一抖差点没抓住栏杆。这个标志他见过！三年前车祸现场，撞变形的仪表盘下面，就贴着个一模一样的金属牌！那天处理事故的警察还特意拍了照，他当时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这他妈是程氏医疗的内部标志！只有他们核心实验室才用这个。

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林野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指尖抖得连指纹解锁都按不准。相册往下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当那张拍着变形金属牌的照片跳出来时，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照片上的蛇杖标志，跟栏杆影子里的分毫不差。

"外面凉，怎么不多穿点？"

程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林野手机差点掉地上。他猛地转身，看见程砚站在露台门口，白大褂敞开着，里面还是昨天那件深蓝色衬衫，领口皱巴巴的。托盘里的玻璃杯冒着热气，几片白色药片躺在小纸碟里，在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林野没说话，死死盯着程砚的脸。这人眼下的青黑更深了，下巴上的胡茬也更密了些，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乱蓬蓬地搭在额前。但林野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举起左手，慢慢转动手腕，让银镯投射的影子正好落在身后的白墙上。

程砚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了。握着托盘的手指突然收紧，金属汤匙碰到杯沿"叮"一声，在这大清早的露台上听得格外清楚。他的目光从墙上的标志移到林野脸上，又落回那个银镯上，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一下。

"程氏医疗的标志。"林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嗓子干得像吞了把沙子，"三年前撞毁的车上有一样的。解释一下，程医生，这银镯到底是什么东西？"最后那个"西"字他咬得特别重，心里有个地方疼得厉害。

程砚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林野感觉脑袋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闷哼出声。胸口也跟着发紧，就像有人拿绳子勒住了他的肺。这不是他的感觉，是程砚的，通过那个该死的神经连接传过来的。

"说话啊！"林野往前冲了一步，胸口的疼更厉害了，但他不想停，"从急诊室第一次见面开始，是不是就是你设计好的？标记我？跟我搞什么神经连接？这一切是不是都跟这个银镯有关？跟三年前的车祸有关？！"

露台中央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带着程砚身上那股冷得像冰的雪松味直冲过来。林野的信息素像是被惹毛了，甜腻腻的桃子味猛地炸开，两种味道撞在一起，在半空中搅出紫色的漩涡。就在这时候，手腕上的银镯突然烫了起来。

"嘶——"林野倒抽一口冷气，感觉手腕像是被火烧着了。银镯还在震动，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他低头一看，银镯表面亮起了蓝白色的光纹，弯弯曲曲地流窜，最后在里面排成一串字符：C3-719。

医疗舱密码！

林野猛地抬头看向程砚，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那是医院特级实验室的格式代码，他在程砚办公室的门禁系统上见过好多次。原来他们说的车祸根本就是假的，姐姐的心脏一直被关在那个培养舱里，连他自己都是程家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你一直用她的心脏做实验对不对？"林野的声音哽咽着，他想大声骂，想扑上去揍这个混蛋，可是浑身都在发抖，连站都快站不住了，"用我做实验？这个银镯根本不是什么量子融合产物，是你们程家监视我的工具！"

程砚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林野立刻感觉到一股剧痛从心脏蔓延开来，眼前阵阵发黑，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瓷砖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上来，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够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程砚突然冲过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他的手指在发抖，眼神里全是血丝，看着像是要疯了。林野被他晃得更晕了，刚想推开他，就觉得手腕被人抓住，接着一阵滚烫的触感贴上了后颈，是程砚把他的银镯按在了自己的腺体上！

那里有一个跟银镯一模一样的印记！淡青色的，就像是把银镯直接烙在了皮肉里。

接触的瞬间，蓝白色的光芒猛地爆开，亮得林野睁不开眼。他感觉有股力量顺着后颈往脑子里钻，无数画面碎片闪了过去：雨夜的公路、变形的车身、满身是血的程砚在给姐姐做急救、培养舱里跳动的心脏、银镯放在仪器里发出嗡嗡的响声...

光慢慢暗下去的时候，林野浑身脱力地倒进度砚怀里。后颈的标记处烧得厉害，跟手腕上的银镯一唱一和似的发烫。他能闻到程砚身上的信息素，还是那股雪松味，只是里面多了点甜桃子的味道，再也不是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了。

远处护士站传来晨间广播的音乐声，沙沙啦啦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天已经完全亮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露台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野靠在程砚胸口，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三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程砚为什么也有银镯印记？那个C3-719密码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他现在一个答案都没有，却好像比知道所有答案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