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跪坐在满地玻璃碴上,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林野躺在他怀里,后颈的标记处蓝光已褪成暗淡的灰,像烧尽的灰烬。他探了探鼻息,指尖触到温热的血沫,心猛地往下沉。
"撑住。"程砚撕开自己的白大褂,布料蹭过林野胸前的弹孔,发出黏腻的声响。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血,从赛车服的破洞里往外渗,在身下积成小小的血泊。消毒水和血腥味混着雪松香在空气里纠缠,是他们独有的味道。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睫毛颤得像濒死的蝶。程砚低头去听,林野的呼吸气若游丝,后颈的咬痕却突然发烫,惊得他缩回手。伤口周围的皮肤正在变色,从红到紫再到发黑,像某种恶性感染。
"抑制剂。"程砚摸到林野口袋里的金属管,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5%。他咬开管口往自己手臂上扎,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爬,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信息素像被搅动的蜂群,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程砚把林野往操作台底下塞,顺手抓过墙上的消防斧。三个黑衣人从雨帘里走出来,手里的电击棍滋滋作响。最前面那个敞开的风衣里,露出半截闪着寒光的机械臂。
斧刃劈进对方肩胛骨时,程砚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不是医院的味道,是他三年前在事故现场闻到的福尔马林。机械臂的主人闷哼一声,反手将电击棍戳进程砚腰侧。电流窜过神经末梢的刹那,后颈的腺体烧了起来。
"你们找的是我。"程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疼。他看着林野蜷缩在阴影里,后颈的标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往上爬,缠上耳后那片敏感的皮肤。
机械臂卡住他的喉咙,把他按在墙上。程砚的视线越过对方肩膀,看见林野的手指在动,正往掉在地上的硬盘爬。金属冰冷的触感贴着颈动脉,他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漏出来。
"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抑制剂对他没用吗?"程砚的指甲抠进对方小臂的伤口,"三年前你们往他输液里加的,根本不是镇静剂。"
机械臂猛地收紧。程砚的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视线却黏在林野身上。Omega蜷缩在地上,手指已经碰到硬盘边缘,后颈的咬痕突然又亮起蓝光,这次是微弱的脉冲,像濒死的心跳。
"王坤给了你们多少钱?"程砚感觉颈动脉在机械爪下搏动,每跳一下,林野身上的蓝光就亮一分,"够不够赔你们在医疗垃圾场的余生?"
"闭嘴!"机械臂的主人怒吼着举起另一只手,注射器闪着寒光。程砚闭上眼睛,却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再睁眼时,林野正扑在那人背上,把半截试管插进对方后颈的腺体接口。
是他急救箱里的信息素催化剂。程砚看着林野惨白的脸,Omega的嘴唇毫无血色,嘴角却挂着笑。机械臂的主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地上滚作一团,蓝色的信息素像雾一样从腺体溢出,很快凝成冰碴。
"愣着干什么?"林野的声音比砂纸还糙,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硬盘,血手印在金属外壳上画出扭曲的图案,"再不走,等王坤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程砚已经把他打横抱起。林野轻得像一片羽毛,后颈的咬痕烫得惊人。程砚低头去舔那片皮肤,听见怀里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信息素像被点燃的酒精,在舌尖炸开又迅速平息。
"你疯了?"林野揪住他的衣领,指节泛白。程砚没回话,只是加快脚步往诊所深处走。记得实习时程砚提过,这间旧诊所原本有逃生通道,藏在X光室的铅板后面。
"硬盘......"林野把金属块塞进他口袋,指尖触到程砚腰侧的电击伤,痛得一缩,"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程砚用肩膀撞开X光室的门,铁锈簌簌往下掉。"不是硬盘。"他把林野放在检查台上,开始撬墙上的铅板,金属摩擦声刺耳,"他们要你后颈的东西。"
林野的呼吸突然停了。程砚回头时,正看见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指尖刚碰到伤口就像触电般弹开。蓝光再次亮起,这次却带着诡异的绿色纹路,像电路板的脉络。
"三年前......"林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给我做标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
铅板终于被撬开,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程砚把林野托上去,Omega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皮肉。
"是神经毒素。"程砚仰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王坤把你的腺体改造成了生物硬盘,那些非法实验数据......"
通风管突然传来轰鸣声。程砚一把将林野往里推,自己转身迎向冲进来的黑衣人。消防斧劈开第一个人的喉咙时,他听见林野在喊他的名字,声音被金属管道扭曲得不成样子。
后颈的腺体突然剧痛。程砚的动作顿了半秒,足够第二个人把注射器扎进他肩膀。不是抑制剂,是某种激活剂,顺着血液直冲天灵盖。他看见自己的信息素在空中凝成实体,像锋利的冰棱。
"抓住那Omega!"有人在喊。程砚的视线模糊起来,消防斧越来越沉。他想起林野后颈的绿色纹路,想起三年前手术台上染血的纱布,想起颁奖台上突然失控的信息素风暴。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
通风管道里,林野正拼命往前爬。硬盘硌得肋骨生疼,后颈的标记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他听着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突然停下动作。黑暗中,他摸到自己后颈的皮肤,那里正在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程砚的信息素顺着管道飘过来,带着血腥味的雪松香。林野咬着牙继续往前爬,血从嘴角滴在硬盘上,晕开细小的红圈。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把这东西带出去。
突然,管道剧烈震动起来。林野死死抓住边缘,听见程砚的怒吼声,还有某种液体沸腾的声响。他想起程砚说过,他的信息素一旦与神经毒素结合,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程砚你个混蛋!"林野用额头撞着通风管的金属壁,"你答应过要给我做永久标记的!"
回应他的是沉闷的爆炸声,管道里灌满了滚烫的空气。林野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地里。雨水混着血糊住眼睛,他咬着牙爬起来,怀里的硬盘烫得惊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野抬头望去,旧诊所的方向火光冲天,雪松香伴着浓烟在雨幕里弥漫。他抹了把脸,摸到后颈的标记处,那里的蓝光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皮肤。
硬盘突然发出嗡鸣。林野低头看去,屏幕上正自动播放一段视频,三年前的手术室,程砚戴着口罩,眼神却像在哭。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术刀,是神经毒素注射器,而站在他身后的人,是穿着白大褂的王坤。
"记住,这不是背叛。"视频里程砚的声音很轻,"等你想起一切,我会在标记失效前找到你。"
林野攥紧硬盘,指节发白。远处的火光里,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走来,雪松香越来越浓。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砸在滚烫的金属外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雪松香裹着火药味涌进鼻腔时,林野以为是濒死幻觉。直到那个身影冲破雨幕,白大褂烧出焦黑的破洞,他才跌跌撞撞迎上去。
程砚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机械爪的痕迹嵌在喉结下方。他抓住林野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掌心的血混着雨水往硬盘上渗。
“跑。”
单音节震得林野耳膜发疼。诊所的二次爆炸将雨帘撕开豁口,火光中能看见更多黑衣人从巷口涌来。程砚突然扣住他后颈,那里的皮肤像被烙铁烫过,蓝光熄灭的地方浮出细密的血管网,在夜色里泛着青紫色。
“标记还在。”程砚的拇指碾过那片皮肤,林野痛得弓起背,却咬着牙不肯松开他的衣角,“你的腺体开始反噬了。”
硬盘突然发烫,林野像被毒蛇咬到般甩开手。金属外壳上的血色指纹开始变色,顺着纹路凝成绿色数据流。程砚的瞳孔骤缩,拽着他往废弃地铁隧道跑。
“王坤需要活体容器。”潮湿的隧道里回荡着脚步声,程砚的呼吸打在林野耳边,带着铁锈味,“三年前我给你注射的不是毒素,是阻断剂。”
隧道深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声。林野摸到程砚腰间的电击伤,结痂的皮肤下还在微微抽搐。硬盘在口袋里震动,他突然想起视频里程砚那双泛红的眼睛。
“所以你从来没背叛我?”
程砚的脚步顿住了。地铁灯光从弯道射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林野看见他喉结滚动,却没有听见答案,刺耳的警笛声从地面传来,紧接着是麻醉弹破空的尖啸。
程砚突然将他推向隧道壁龛。坚硬的混凝土撞得林野肋骨生疼,手里的硬盘却被抽走。程砚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炸开,雪松香裹着冰棱般的锐气,瞬间冻结了周围的雨水。
“拿着它去城南污水处理厂。”程砚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喘息,“第三个沉淀池……”
林野的指甲掐进他小臂伤口:“一起走。”
“抓活的!”隧道口传来扩音器声。程砚突然扣住他后颈的腺体,剧烈的疼痛让林野眼前发黑。他感觉到某种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椎流下去,硬盘被强行塞进他怀里。
“记住,抑制剂要注射在标记正上方三厘米。”程砚的额头抵着他冷汗淋漓的额头,林野看见他眼里的蓝光正在熄灭,“别相信医生,别靠近研究所,别……”
枪声截断了剩下的话。程砚突然将他推进更深的黑暗,林野听见身体倒地的闷响,还有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声。硬盘在怀里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他摸着墙壁往前爬,指甲缝里全是锈迹和血。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林野咬着牙钻进排水管道,听见程砚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王坤不知道阻断剂需要Alpha信息素激活……”
管道突然剧烈晃动。林野死死抱住硬盘,冰冷的污水漫过脚踝。他数着程砚教过的呼吸节奏,后颈的标记处却突然传来灼痛感,像有无数枚钢针在扎,是程砚的信息素正在消失。
污水处理厂的铁门锈得厉害。林野用袖子擦掉摄像头的雨水,硬盘屏幕突然亮起,程砚的脸出现在上面,背景是三年前的手术室。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阻断剂开始失效了。”程砚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第三个沉淀池的维修通道里有备用抑制剂,蓝瓶的,记住要!”
画面突然被干扰,王坤的脸取而代之。林野猛地关掉硬盘,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月光从云层漏下来,照亮了来人胸前的警徽,还有耳后那枚和程砚一模一样的银质耳钉。
“林先生,我是特种医疗救援部的沈医生。”来人摘下口罩,露出和程砚有三分相似的眉眼,“程砚让我来接你。”
后颈的灼痛突然加剧。林野摸着发烫的硬盘后退半步,看见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不是蓝色,是王坤实验室特有的荧光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