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看守所,最深处的单人牢房。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冰冷坚硬的水泥墙面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有高处一扇窄小的气窗,投下一束惨淡的月光。
雪见堇——或者说千草,安静地坐在铺着薄薄稻草的石板床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手腕上戴着抑制查克拉的特制镣铐。
她身上的便装沾满了打斗时的灰尘,额角有一小块淤青,是昨晚被制伏时留下的。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沙漠之瞳在昏暗中,更像是两口枯井,深不见底,连之前的愤怒火焰都沉寂了下去,只剩下死灰般的冰冷。
牢房外的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铁栏门外。
卡卡西站在那里,依旧穿着上忍马甲,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里面是简单的饭团和清水。
“吱呀——”
狱警打开了牢门,低声道。
“旗木上忍,请尽快。”
随后退到了走廊远处,留下相对独立的空间。
卡卡西走进牢房,将食盒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上。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气息——一个是属于木叶阳光下的、却带着沉重过去的忍者;另一个则是来自阴影与仇恨深渊的、复仇未遂的囚徒。
堇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她的东西。
卡卡西沉默了片刻,率先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显得有些低沉。
卡卡西“吃点东西吧。”
没有回应。
他看着她手腕上冰冷的镣铐,看着她比几年前更加消瘦单薄的肩膀,心脏微微抽紧。他叹了口气,不再迂回,直接切入了核心。
卡卡西“雪见堇。”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听到这个名字,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转头。
卡卡西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
卡卡西“刺杀火影,是死罪。你应该清楚。”
堇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充满了讥诮,但她依旧沉默。
卡卡西“放弃吧,堇。”
卡卡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恳求,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意识到。
卡卡西“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无论你背负着什么,这条路……走下去只有毁灭。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终于,堇缓缓转过头,那双住满沙漠的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那里面没有泪光,没有软弱,只有一片被仇恨炙烤得无比坚硬的荒芜。
堇“放弃?”
她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砾摩擦。
堇“旗木卡卡西,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会因为你的一个眼神就脸红,会因为你的几句安慰就心存幻想的愚蠢女孩吗?”
她的语气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都更具穿透力。
卡卡西呼吸一窒。
她看着他,目光像是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他试图维持的平静外壳。
堇“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每一天,每一夜,我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月见泽别馆的鲜血”
堇“是我父母冰冷的尸体,是那些曾经鲜活、却因我家族而死的面孔!”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积攒了数年的痛苦与怨毒。
堇“而你,你们木叶的忍者呢?你们所有人都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堇“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的家人,我的族人要死?”
堇“为什么你们没能保护好他们?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们?!”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地冲击着这间狭小的牢房,也冲击着卡卡西的耳膜和心脏。
卡卡西站在原地,承受着她如同实质般的怨恨与质问。他无法回答。
当年的无力感,那份沉重的愧疚,再次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混合着血泪的绝望,所有准备好的劝诫和道理,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干涩地重复着苍白的话语。
卡卡西“那时候……敌人太强……我们……”
堇“够了!”
堇厉声打断他,猛地转过头,不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冰冷而决绝的侧影。
堇“收起你虚伪的道歉和无用的解释。卡卡西,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交错。
卡卡西看着她的背影,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已失去意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数百条人命的鸿沟,是信任彻底崩塌后的废墟,是时间也无法磨灭的、刻骨铭心的伤痛。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牢房。
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哐当”声,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堇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
她才缓缓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那压抑的、无声的颤抖,在这片死寂的牢笼中,显得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悲凉与绝望。
而那枚被她紧紧攥在掌心、几乎要嵌入皮肉的家徽,在从气窗透入的微弱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坚硬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