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七锁的剑卡在敌军将领的骨缝里,拔出来时带起一串滚烫的血珠,溅在他脸上。
他抬手抹了把,指尖触到的全是黏腻的温热,鼻腔里灌满了铁锈味,连呼吸都带着痛。
身后传来族人的惨叫,他猛地回头,看见洛家的一个少年被数柄长矛刺穿,那双还带着稚气的眼睛,最后望向的竟是他的方向。
洛七锁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小七!守住左翼!”洛川的声音嘶哑,左臂已经被箭射穿,却依旧挥舞着大刀,挡在他身前。
烟禾站在高处,指尖捏着数枚银针,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钉入敌军咽喉,可她的鬓边也沾了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洛七锁握紧了剑,指节泛白。
他想起离家前母亲塞给他的那枚玉佩时的决心,想起父亲拍着他肩膀说“洛家的儿郎不能怂”,更想起萧瑟——那个总是懒洋洋靠在树下,却会在他练剑时递过一壶水的萧瑟。
如果……如果萧瑟在这里,会怎么看他?看他满身血腥,看他在地狱里挣扎?
“杀——!”敌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新一轮的冲锋压了过来。
洛七锁猛地提剑迎上去,剑光划破血色黄昏,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手臂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
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割裂自己的灵魂。
他曾以为洛家的药是护族的盾,此刻却觉得那是催命的符——若没有这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场战争?
是不是他还能和萧瑟坐在茶馆里,听风看雨?
“阿锁——!”
一声熟悉的呼喊穿透了厮杀声,像一道惊雷炸在洛七锁耳边。
他浑身一震,一度以为是幻觉。
“阿锁!我来了!”
又是一声,更近了。
洛七锁猛地回头,看见烟尘弥漫的战场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策马冲来。
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锦衣,明明是皇家的装束,却在这血色地狱里,亮得让他想哭。
是萧瑟。
他真的来了。
洛七锁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张口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眼眶瞬间被血和泪模糊,那些麻木的、疼痛的、绝望的情绪,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轰然决堤。
萧瑟翻身下马,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他拨开挡路的尸体,踩过滚烫的血污,终于在洛七锁面前站定,伸手抚上他满是血污的脸。
“我来了。”萧瑟的声音在发抖,眼眶通红,“我来陪你了。”
洛七锁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抬手,想去碰萧瑟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他太累了,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洛七锁“傻瓜……”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来干什么……这是洛家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萧瑟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顾他身上的血污。
“圣旨我撕了,王位我不要了,我只要你。”
风声呜咽,厮杀声仿佛在这一刻远去。
洛七锁靠在萧瑟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麻木的心,好像又开始疼了——不是因为战争,不是因为死亡,是因为怀里的温度,是因为那句“我只要你”。
原来,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终究是有人愿意为他,亲手推倒的。
洛七锁“萧瑟……”洛七锁闭上眼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轻轻说了一句。
洛七锁“我也……很喜欢你。”
萧瑟抱着他,泪水砸在他染血的发间。
没关系,他听到了。
剩下的路,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