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台的暴雨预警在下午四点整发布。
顾沉站在建筑系馆的走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雷达图。深红色的云团正从西南方向压过来,预计17:20覆盖整个校区。他放大图片,指尖悬在屏幕上——精确到分钟的降水预报,这是他为数不多能笃定的事。
玻璃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小满的伞坏了。
这个事实在他大脑里循环了三天。上周三的暴雨里,他看着她撑开那把浅蓝色折叠伞,第三根伞骨在风中突兀地翘起,像骨折的鸟类翅膀。她小跑着穿过操场时,伞面被雨水压出一个凹陷的弧度,像快要沉没的小船。
顾沉打开储物柜,取出一个纸袋。
新伞是经过精密挑选的:
1.品牌:与她原伞同款(减少被注意的概率)
2.颜色:湖蓝色(比原色深5%,符合人类对熟悉事物轻微变化的钝感阈值)
3.重量:287g(比标准款轻13g,考虑到她右肩旧伤)
最关键的是——他小心揭下原伞柄上那张已经卷边的猫咪贴纸,用模型胶移植到新伞相同位置。
猫咪咧着歪嘴笑。
教学楼突然断电,走廊陷入昏暗。顾沉站在储物柜前,心跳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二十七分钟——这是他从决定换伞到真正执行的时间差,足够他设计一栋六层图书馆的消防通道。
闪电劈开天空的瞬间,他完成了调包。
雨水已经砸了下来。
顾沉冲进雨幕时没带伞。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他在距离林小满三十米处急刹——她正站在文学院拱门下翻找书包,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他看着她抽出那把"新"伞。
伞面"嘭"地撑开,湖蓝色在灰暗的雨景中像一小块晴朗的天空。林小满抬头看了看伞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猫咪贴纸。顾沉屏住呼吸,直到她嘴角浮现那个熟悉的、右脸先出现的小酒窝。
雨水流进他的眼睛。
回到宿舍时,顾沉的素描本被雨水浸湿了边角。他小心揭开粘连的纸页,最新一页的速写正在晕染——上周画的林小满喝咖啡的侧脸,铅笔线条在水的侵蚀下变得模糊,像正在溶解的记忆。
书桌抽屉里整齐码着十二个除湿盒。
这是第三个雨季,他依然没告诉她:
哮喘患者不该在潮湿天气里用霉变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