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的笔记本上有张折线图，横轴是时间，纵轴是概率。
每周三下午15:17，林小满出现在临湖咖啡馆的概率是92.3%。误差来自不可控变量：教授拖堂、校车延误、以及她偶尔心血来潮绕路去喂流浪猫。
他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结构力学》。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切进来，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明暗交界线——这是他精心计算过的位置，榫卯结构最脆弱的夹角，恰好能看清她全部的微表情。
林小满推门时带进一阵穿堂风。
顾沉的铅笔尖在纸上断成两截。
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卫衣，袖口沾着墨水渍，像片没晕开的乌云。当她踮脚从柜台取拿铁时，后腰露出一截白色充电线——这个画面立刻被分解成数据存入他大脑：身体前倾15度，重心偏移导致右脚跟离地2厘米，危险系数R=0.47（低于咖啡洒落的临界值）。
“您的肉桂粉。”店员递过小瓷碟。
顾沉看着林小满把肉桂粉撒在奶泡上，食指轻轻敲击杯沿三下。粉末散成不规则的星群，她皱起鼻子笑了——这是她采访前的固定仪式，他在推特小号关注的美食博主曾提过这种占卜习俗。
铅笔在速写本上快速移动：
眉间距3.5cm（比上周二缩小0.2cm，说明睡眠不足）
右手无名指有墨水印（写稿时习惯转笔）
咖啡杯垫下压着对折的采访提纲（第三行被划掉）
“同学？”
顾沉猛地抬头，发现林小满正站在他桌前。她的睫毛在逆光中变成半透明，像蜻蜓翅膀上的脉络。
“能借支笔吗？我的没水了。”她晃了晃手中罢工的圆珠笔。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
建筑系书包侧袋里有三支备用钢笔（施德楼925-35，0.3mm针管笔尖，最适合速记），但顾沉鬼使神差地抽出了自己正在用的那支。笔杆上还留着他的体温，以及一道去年夏天被模型刀划出的凹痕。
林小满接过的瞬间，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
0.7秒。
足够他测量出她指腹的温度（34.2℃，略低于室内温度）和茧子的位置（中指第一关节，长期敲击键盘导致）。
“谢谢。”她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桌角，发梢沾到他的咖啡杯沿。
顾沉盯着那根漂浮在杯中的头发，直到它沉入杯底。
窗外突然阴云密布。
他摸出手机查看气象雷达图，降水概率在17:08会升至68%。而林小满的背包侧袋里——他今早特意绕路去她宿舍楼下确认过——只有一把断了两根伞骨的折叠伞。
速写本最新一页多了行小字：
「15:43，肉桂占卜结果：大凶。应对方案：A.买新伞放她必经之路B.诱导她停留至雨停C.直接送伞（否决）」
咖啡馆老板突然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顾沉抬头，看见表姐似笑非笑的脸。
“这姑娘上周把摩卡泼在你模型上时，”她压低声音，“你递的是自己的衬衫而不是纸巾。”
顾沉的耳朵烧了起来。
他低头假装整理笔记，却发现自己刚才无意识画了整页的榫卯结构图——所有节点都变成了林小满手腕上的那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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