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折返点（暴雨）

气象站的数据曲线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出现异常波动。

　　顾沉盯着屏幕上突然飙升的降雨量——87mm/h，远超城市排水系统设计标准。他抓起手电筒照向窗外，新闻系教学楼的一楼已经漫进20厘米深的积水，水面漂浮着几片被泡发的银杏叶。

　　其中一片卡在排水口，叶脉间隐约可见柠檬汁写过的痕迹。

　　手机突然震动。林小满发来的照片里，207教室的窗户正往外渗水，她用手指圈出窗框变形的位置——正是顾沉用结构胶修补过的地方。

　　「你的0.3毫米形变理论」

　　「现在扩大到3厘米了」

　　雨靴踩进积水时，顾沉感到刺骨的寒意。他怀里抱着连夜改造的水位监测仪，原本用来显示数据的LED屏现在不断闪烁着红色警告。新闻系楼下的梧桐树倒伏在积水中，树干上钉着的金属导视牌已经被冲歪——那是他半年前安装的。

　　林小满站在走廊尽头的配电箱前，卷起的裤腿下露出小腿上未愈的划痕。她手里拿着被淋湿的采访本，正在记录水位上涨速度。

　　"排水系统瘫痪了。"她指向窗外，"校门口的积水已经没过警戒线。"

　　顾沉突然单膝跪地。积水浸透了他的牛仔裤，他掏出多功能刀开始拆卸配电箱面板。

　　"你在做什么？"

　　"逆向供电。"刀尖精准地挑开第三根电线，"把新闻系的备用发电机接入排水泵。"

　　林小满蹲下来帮他打着手电。光束晃动间，顾沉看见她手腕上的痣附近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创可贴边缘已经翘起，露出下面发白的皮肤。

　　"会触电的。"她轻声说。

　　顾沉摇头，湿发梢的水珠甩在林小满的采访本上。十二年前火灾现场的那种灼热感又回来了，但这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配电箱冒出火花时，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紧贴着他那个树枝状的疤痕，雨水顺着他们交叠的手臂流进袖口。

　　远处传来排水泵启动的轰鸣。

　　水位开始缓慢下降，漂浮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流向排水口。顾沉发现林小满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每眨一下眼就落下一滴——频率正好与排水泵的运转周期同步。

　　"你的监测仪..."林小满突然指向他怀中。

　　LED屏不再闪烁警告，而是显示出一行新的数据：

　　「水位下降速度：3cm/h」

　　「对应安全系数R=0.93」

　　这个数字让顾沉想起她雨伞上刻的R=0.47。

　　暴雨仍在继续，但某种更庞大的洪流正在他们之间退去。当林小满把湿透的采访本塞进他手里时，顾沉发现最新一页写着：

　　「所有溃堤的系统」

　　「都会在折返点」

　　「遇见自己的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