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尼比市博物馆像块发霉的方糖。我站在台阶上甩了甩伞,水珠溅在小火龙的鳞片上发出滋啦声。它突然竖起背鳍,尾巴火焰把玻璃门映出跳动的橘色光斑。
"别紧张。"我摸了摸它脑袋,手指碰到那道X形疤痕时,它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呼噜声。研究员徽章在口袋里发烫,边缘的X刻痕磨得我指尖生疼。
大厅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前台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孩,正用镊子拨弄化石碎片。小火龙从我肩上跳下来,爪子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参观请走左侧走廊。"她头也不抬,"特展区维修中。"
我凑近展柜假装看解说牌:"听说你们收藏了关都最全的化石?"
"嗯。"镊子尖戳进岩石缝隙,"除了三年前失窃的那批。"
小火龙突然扑向角落的岩层标本,爪子疯狂抓挠玻璃。警报没响,但眼镜女孩猛地站起来,试管架被她碰倒,碎了一地。
"管好你的宝可梦!"她声音尖得走调,"那是脆弱的沉积岩样本!"
我拽住小火龙后颈时,发现展台边缘有新鲜的刮痕——正好组成歪歪扭扭的X。它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我骤然放大的瞳孔。
二楼穹顶漏下的天光像掺了水的牛奶。镰刀盔骨架投下的阴影把小火龙切成碎片,它每走一步,火焰就在化石上投出跳动的X形光斑。转角处立着块"员工止步"的牌子,后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请问X形化石在哪区?"我故意提高音量。
玻璃碎裂声。眼镜女孩冲上来时白大褂勾住了扶手,我看见她胸牌上的名字被黑笔涂改过——下面隐约露出和我徽章相同的刻痕。
"没有那种分类。"她指甲掐进掌心,"你父母没教过你基本古生物学吗?"
小火龙突然喷出火星,正落在她袖口的焦痕上。那形状我很熟悉,和彩虹码头烧剩的船票边缘一模一样。
地下室的冷气混着机油味涌上来时,我正假装研究腕龙肋骨。小火龙尾巴突然缠住我脚踝,力道大得差点让我摔倒。它盯着通风管道的栅栏,鳞片全部逆着竖起。
"洗手间在楼下?"我晃了晃研究员徽章。
眼镜女孩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她背后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机械臂的反光。
黑暗中的楼梯像融化的太妃糖般扭曲。小火龙跳下去时,尾巴火焰照亮墙上的抓痕——和我家地下室那些太像了。最深处传来电子音滴滴声,节奏和它心跳逐渐重合。
突然的失重感让我抓住生锈的管道。小火龙在空中转身,背鳍的X疤痕擦过我的鼻尖。坠落时我看见它眼里的火焰突然变成靛蓝色,就像父母最后那篇论文里的光谱图。
砸进文件堆的瞬间,头顶的暗门咔嗒锁死。应急灯下,被撕碎的照片里露出半张我五岁生日的笑脸。小火龙用爪子拨开碎纸,下面压着的实验日志第237页,赫然画着它现在的模样——只是背鳍上多了对机械翅膀。
"原来你在这里。"苍老的声音从排风口传来。白发馆长站在旋转楼梯上,三合一磁怪组成的屏障把他切成碎片状的光影,"那孩子是珍贵的实验体,请还给我们。"
小火龙喷出的火焰突然变成青白色。当它跳起来撞碎玻璃柜时,我看见它疤痕深处渗出和父母遗物上相同色泽的荧光。
小火龙的爪子划过金属档案柜,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摸到实验日志上的咖啡渍,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痂。白发馆长的脚步声在头顶盘旋,像只徘徊的秃鹰。
"237页..."我喉咙发紧,指尖碰到纸张边缘的烧灼痕迹。小火龙突然用尾巴卷住我的手腕,火焰温度骤降——这是它警觉时的习惯。通风管道的网格阴影在地面蠕动,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金属管道爬行。
三合一磁怪组成的屏障突然分裂,其中一只猛地撞向我的后脑。小火龙跃起的瞬间,背鳍疤痕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在空气中划出燃烧的轨迹。磁怪被击中时发出的尖啸,和父母实验室旧录音里的噪音一模一样。
"他们给你装了什么东西?"我掰开小火龙颤抖的爪子,在疤痕深处摸到金属的冰凉。它瞳孔里的火焰突然映出档案室角落——那里堆着标有"彩虹码头事故"的证物袋,露出半截烧焦的船长帽。
馆长的皮鞋踩在铁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那孩子不属于你,"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就像你父母不该私自带走X-37样本。"
小火龙对着天花板喷出青白色火柱,照亮管道间闪烁的红色指示灯。我抓起泛黄的实验照片,上面被剪掉的人形轮廓正好是小火龙现在的大小。突然明白为什么它总在雨天蜷缩在我外套里——那件实验室白大褂的编号,就绣在内衬的X形缝合线上。
磁怪的电流在背后炸开时,小火龙用身体挡下了攻击。它鳞片剥落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泛着冷光的合金骨架。我咬破嘴唇尝到铁锈味,就像十岁那年第一次看见父母工作台上的机械心脏。
"跑!"我把燃烧的实验日志抛向通风口,火光照亮管道内壁密密麻麻的抓痕——全是同样角度的X形。小火龙撞开生锈的应急门,尾巴火焰在雨中嘶嘶作响。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有什么重物坠入了化石展区。
湿透的衬衫黏在背上,我数着心跳等电车经过。小火龙蜷在垃圾桶后面,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它突然抬头望向海港方向,那里灯塔的光穿透雨幕,在它眼里映出和父母最后那张照片上相同的靛蓝色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