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摘下手套,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凌晨三点十七分,解剖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台上那具已经缝合好的尸体。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过她纤细的手指,带走残留的消毒水气味。
"死者李国强,四十二岁,死因是肝脏破裂导致的内出血..."她在心里默念着报告内容,走向办公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
五年来,祁颜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完成一例尸检,她都会想起父亲。那个雨夜,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还有太平间里那张青灰色的脸。官方报告上写着"自杀",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即将揭发重大案件的前检察官,怎么可能在证据确凿的前夕跳楼自杀?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刑侦队的紧急呼叫。
"祁法医,城东新区有起坠亡案,现场情况复杂,需要您到场。"值班警官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地址发我,半小时到。"祁颜合上电脑,拿起工具箱。父亲的事情之后,她变得比任何人都更执着于真相,哪怕是最微小的异常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清晨的城东新区笼罩在薄雾中,警戒线外围满了早起的围观者。祁颜穿过人群,出示证件后弯腰钻过黄线。
"死者是这栋写字楼的业主,方维科技创始人张明远。"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四十三岁,昨晚十点左右从自己办公室窗户坠落,保安发现时已经死亡。"
祁颜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蹲在尸体旁。他穿着休闲夹克,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眼睛却亮得惊人。
"程队长?"祁颜认出了这位刑侦队新调来的队长,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程晋站起身,伸出手:"祁法医,久仰。我看过你写的《微量物证在非正常死亡中的应用》,很有见地。"
祁颜简短地握了握他的手,立刻蹲下检查尸体。她轻轻拨开死者的衣领:"初步看,确实是高处坠落伤。但有些细节不太对劲。"
程晋挑了挑眉:"怎么说?"
"看这个瘀伤形状。"祁颜指着死者颈部一处不明显的痕迹,"这是典型的约束伤,但位置和角度显示是在坠楼前形成的。还有他的指甲缝..."她小心地抬起死者的手,"有皮肤组织和少量纤维,说明他死前可能与人搏斗过。"
程晋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不是自杀?"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祁颜站起身,环视四周,"我需要把尸体带回实验室做详细检验。另外,现场勘查有没有发现异常?"
"办公室很整洁,没有打斗痕迹。"程晋摸着下巴,"但有件事很奇怪——死者的电脑不见了,据员工说那台电脑从不离身。"
祁颜点点头:"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具体需要解剖确认。"
"我的人正在排查监控和目击者。"程晋看了看表,"我下午去局里找你拿初步报告?"
"可以。"祁颜已经开始指挥现场人员搬运尸体,专业而冷静。
回到警局后,祁颜立刻投入工作。当她切开死者的胃部时,一股异常的气味让她皱起眉头。她取样送去化验,然后继续检查。每一处伤痕、每一个细微的异常都被她记录下来。
下午三点,程晋准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两杯咖啡。
"黑咖啡,不加糖。"他把其中一杯放在祁颜面前,"听说你只喝这种。"
祁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过咖啡:"谢谢。初步结果显示死者体内有药物残留,具体成分还在分析。另外,我在他手腕发现了注射痕迹,但很隐蔽。"
程晋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的企业家朋友死前不太平静啊。"
"还有更奇怪的。"祁颜调出电脑上的照片,"死者坠楼时的姿势和落地后的损伤分布不符。根据我的计算,如果他是自己跳下去的,角度不应该这样。"
"你是说...有人把他扔下去的?"程晋凑近屏幕,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飘进祁颜的鼻腔。
"或者是他在坠楼前已经失去意识。"祁颜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我需要更多时间。"
程晋直起身:"我这边也有发现。死者最近三个月有大额资金流向一家叫'新纪元'的科技公司,但公司账面上没有任何合作记录。"
"新纪元?"祁颜的手指突然停在键盘上。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五年前父亲最后调查的案子,就与这家公司有关。
"怎么了?"程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祁颜迅速调整表情:"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程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我会继续追查这条线。你的报告出来后立刻通知我。"
当程晋离开后,祁颜立刻打开了自己的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五年来私下收集的所有关于父亲"自杀"案的资料。当她看到"新纪元科技有限公司"几个字时,手指微微发抖。
她关上电脑,做了一个决定。拿起电话,她拨通了程晋的号码:"程队长,关于张明远的案子,我想申请全程参与调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程晋带着笑意的声音:"欢迎加入,祁法医。明天早上八点,案情分析会。"
挂断电话,祁颜望向窗外。五年来,她第一次感觉离真相如此之近。而那个看似散漫实则敏锐的刑警队长,或许能帮她找到通往真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