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返童灵炉

比起他们住的那间简朴营房，圣灵心的住处明显要奢华得多，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淡淡的熏香。

　　屋内已有好几位牧师守着，其中一人周身萦绕的生命气息尤为醇厚，显然是位六阶巅峰的大主教。

　　凌夏刚踏进门，便敏锐地捕捉到诸多活跃的生命本源，唯独床上那道气息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种孩童般的纯粹。

　　她微微蹙眉，循着那气息摸索过去，指尖快要触到被褥时，忽然怔住：“这是……六岁的孩子？”

　　她眨巴了下眼，语气里满是茫然。她见过圣灵心，他明明是中年模样，怎么会……

　　“他的灵炉，是灵炉榜排名第六的返童灵炉。”圣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沉郁，“灵炉反噬，才会暂时退回孩童形态。”

　　“灵炉反噬……”凌夏低声重复了一句，由韩羽扶着慢慢上前。

　　周围的牧师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满心疑惑，但在圣月的注视下，还是纷纷起身让开了位置。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那具孩童形态的圣灵心胸口。

　　片刻后，她收回手，语气平静地开口：“生命体征已经稳定，这位大主教的治疗很到位，不需要再二次施术了。”

　　“可他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圣月的目光落在床上毫无动静的孩童身上。

　　“越是强大的力量，反噬起来就越是霸道。”她顿了顿，抬眸望向圣月声音的方向，语气里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只剩客观的陈述：“这种情况下，我也无能为力。”

　　周围的牧师们暗暗点头，他们刚才也束手无策，灵炉反噬本就棘手，更何况是反童灵炉这种顶尖的存在。

　　“他是为了获取魔族的运粮路线图才伤成这样的。”圣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沉重，“我们前后派出两支侦查小队，全都是有去无回。最后是灵心拼死把图纸带了回来……”

　　凌夏忽然抬眸，打断他的话：“这个任务，没有龙皓晨就无法执行吗？”

　　“什么？”圣月被问得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凌夏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没了之前的抵触，“我尽力一试吧。”

　　凌夏抬手，生命法杖自虚空中显现，杖顶的蓝宝石流淌着温润的光。她轻轻一点地面，清越的吟唱声在屋内响起：

　　“伟大的生命女神，

　　请聆听我虔诚的祈愿。

　　以万物共生之契为引，

　　以血脉流转之息为凭，

　　破虚妄之障，通心魂之境，

　　此刻，我与众生同频，

　　此刻，万象皆在我心……

　　生命共鸣。”

　　吟唱落定，她虽阖着双眼，那片灰蒙的视界里却仿佛亮起了光。万物最原始的形态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她的灵魂本源轻轻飘起，像一缕透明的烟，缓缓朝着六岁形态的圣灵心融去。

　　韩羽在一旁握紧了拳，这招“生命共鸣”是以自身灵魂为桥，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本源，凌夏只用过两次，一次是为圣采儿，这一次，竟又是为了圣家的人。

　　凌夏的灵魂飘在半空，看着那片由圣灵心记忆构筑的花园。六岁的男童正蹲在花丛里，小手扒拉着泥土，鼻尖沾了点灰，专注得像在寻找什么稀世珍宝。

　　“你在找什么？”

　　男童猛地回头，似乎被吓了一跳：“呀！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颊圆嘟嘟的，眼神清澈得像溪水里的鹅卵石，完全没有成年后那副威严模样，只有孩童特有的懵懂与警惕。

　　“我是圣采儿的朋友。”凌夏开口说道。

　　“圣采儿？”男孩歪了歪头，脸上满是茫然，小手挠了挠头发，“圣采儿是谁呀？”

　　明明觉得这名字耳熟得很，可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

　　“记忆和智力都退回六岁了么？”凌夏轻啧一声，眸底掠过一丝复杂。

　　男孩见她没再答话，也不纠缠，转过身又埋首于花丛里，小手扒拉着草叶，继续自己的搜寻。

　　“你到底在找什么？”凌夏跟上前，看着他执着的样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紫色的，勿忘我！”男孩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我找了好久好久了，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的……”

　　“你找勿忘我做什么？”凌夏追问。

　　圣灵心愣了愣，小眉头拧成一团，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过了好半晌才摇摇头：“不记得了……但我好像答应了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要带上勿忘我。答应了的事，不能食言的。”

　　凌夏抬头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花园，各色花卉肆意生长，杂乱得几乎看不出路径，不由得皱起眉：“这里的花又多又杂，你这样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难道他真要在这精神世界里找到那朵花，才能从现实中苏醒？

　　“可我答应了她啊。”圣灵心还是那副执拗的样子，弯腰又扒开一丛雏菊，小小的身影在花海中显得格外单薄。

　　凌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终是叹了口气，也弯下腰：“在哪片区域见过？我帮你一起找。”

　　她的灵魂之力在周围轻轻散开，像一层薄纱拂过花丛。随后凌夏啧了一声，这个空间，根本没有什么勿忘我！

　　六岁的圣灵心却眼睛一亮：“昨天就是在这附近看到过紫色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花海中，凌夏一边拨开身前的花枝，一边随口道：“你连自己是谁、要做什么都记不清了，偏偏对找勿忘我这事儿记得这么牢。”

　　圣灵心闻言停下动作，小脸上满是困惑，像是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眼神茫然：“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答应了她的，就一定要做到。”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孩童式的固执，只是这次没了之前的笃定。

　　“答应了谁？”凌夏追问，指尖轻轻拂过一朵白色的蔷薇。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猛地刺中了什么。圣灵心瞬间愣住，小脸皱成一团，双手抱着头蹲下身：“我……我想不起来……头好疼……”

　　话音未落，整个花园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原本明媚的阳光变得忽明忽暗，远处的花丛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连空气都开始震颤。

　　凌夏心头一紧，这是精神世界不稳的征兆！她立刻上前，伸手想按住圣灵心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有些透明。

　　“别想了！先别想了！”她急忙喊道，灵魂之力竭力稳住周围的波动，“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们先找花，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我答应了的……一定给你带勿忘我……采儿……爸爸答应了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他抱着头，疼得浑身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破碎的字句里终于透出了那个名字。

　　凌夏猛地怔住：“采儿？你答应的人是采儿？”

　　她不理解。

　　可凌夏来不及细想，周围的空间再次剧烈扭曲，比刚才更甚。花海成片崩塌，光影破碎成无数碎片，像被打碎的镜子。那些碎片里，闪过一幕幕画面，全是圣灵心的记忆——

　　他第一次抱起襁褓中的采儿，笨手笨脚地学着换尿布，被小婴儿抓着手指咯咯笑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无措与温柔。

　　后来他成了熟练的父亲，会把采儿架在肩头逛驱魔关，会偷偷藏起糖果哄哭闹的她，眼神里满是宠溺。

　　再后来，六岁的采儿，先天内灵力为一百……刺客圣殿“循回圣女”的预言落在采儿身上时……

　　拯救人类的循回圣女出现了，这是刺客圣殿乃至整个联盟的幸事。

　　可偏偏，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