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赛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一堆需要团长处理的事情，比如确认积分和功勋等……杨文昭怕凌夏太累，自告奋勇代替她去处理。
其余几位队员都跑去重建驱魔关了，凌夏得了闲，一个人去了驱魔关外的铃兰花海。
前几天来的时候，这里一片莹白，铃兰的香气能飘出半里地。
可这一次，以凌夏坐下的位置为圆心，半径十米的铃兰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蜷曲，洁白的小花簌簌坠落，转眼便成了一片枯败的灰。
凌夏抱着膝盖缩在花海中央。
感受着周围的生命在凋零。不，她根本感受不到生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花朵凋零。
四周一片死寂，连风都绕着她走。
眼眶又开始发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烈，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需要这些生命力，可她以前……可是会拿灵力喂养铃兰，只为了铃兰能开得久一点的人啊。
凌夏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颤抖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身下那片铃兰，还在无声地枯萎、发黑，像一圈不断扩大的阴影，将她牢牢圈在中央。
“团长……”黄毅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从花海深处传来。
凌夏抬头望去，只见他蹲在一片尚未完全枯萎的铃兰丛边，手里正拿着针线和布料忙活，身前还摊着些零碎的布料边角。
被凌夏的目光一撞，黄毅的手指下意识地卷了卷手里的线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开，只是红着脸解释：“是，是铃兰花样子的帽子。我从后勤部要了些布料，用青丝藤的纤维当线缝的……我对照着旁边的铃兰，还绣了几朵花上去……”
“做帽子干什么？”凌夏的声音还有点哑。
“现在天气还有点热……”黄毅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被责怪似的，“我怕团长你戴毛绒帽子出去的时候中暑……所以就、就自作主张做了一个……”
“送我的？”凌夏愣住了，望着他手里那顶初具雏形的帽子，心头忽然一软。
黄毅用力点点头，双手捧着帽子递过来，耳朵尖都红透了：“小时候我经常自己缝衣服，针脚应该不会太丑……只是我没找到团长你喜欢的那种蓝色布料，只有这个颜色的……”
凌夏接过帽子，指尖抚过布料上凸起的绣线。她的世界此刻只有黑白灰，分不清那布料究竟是什么颜色，却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铃兰图案。
针脚又粗又明显，花瓣的形状也歪歪扭扭。
丑死了。
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
“为什么做这个……”凌夏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她收到过无数名贵的装备、稀有的魔药，却从未有过这样一件礼物——廉价的布料，算不上好看的绣工，却带着说不出来温度。
黄毅的手指绞着衣角，小声道：“团长以前从来不戴帽子，现在要戴，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她，“我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做个帽子给你挡挡太阳，或许……或许能让反噬的难受轻一点……”
凌夏的眼眶猛地红了，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几乎要烧起来，可眼睛里依旧干干涩涩的，没有流下一滴泪。
但黄毅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却莫名觉得，她正在哭，哭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我，我是不是惹您不开心了？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他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先顿了半晌。随后，他像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突然问：“团长，要是碰到您，会发生什么事情？”
凌夏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会慢慢失去生命力，像这些铃兰一样。”
“不会立刻死掉吗？”黄毅仰着头问，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担忧，像在确认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凌夏被他问得一怔，刚想笑他傻气，“我又不是什么怪……”
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点颤抖的拥抱裹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做什么！”凌夏想推开他，“很危险！”
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
“可，可我觉得您很难受……”黄毅的声音抖得厉害，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带着点痛苦，“或，或许需要一个拥抱……”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用力跳动，每一下都隔着衣料传来钝重的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勒着。这是靠近她的代价，生命力正在被一点点抽走。
“我、我不抱很久……”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生涩又笨拙，“团，团长，别难过了，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他实在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可那带着疼意的颤抖，那明知危险却还是不肯松开的手……
凌夏的手指悬在半空，终究没能推开他。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缓慢侵蚀他的生机，也能感觉到他那份笨拙却滚烫的生命力，慢慢充斥她的胸腔。
“傻子……”她低声骂了一句，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她感受不到拥抱的温暖，也分不出他手臂的力道。事实上，在她眼里，黄毅的存在就像有实体的空气，触不到温度，也留不下痕迹。
可他还是这样不管不顾地抱了上来，明明知道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黄毅缓缓松开手，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了血色，却咧开嘴笑得很开心：“我不傻的。团长，我权衡过利弊。你说过，不会立刻死掉……”
“你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生命力吗？这可能让你折损寿命！这叫什么权衡利弊？还说自己不傻！”
“如果……如果吸收我的生命力能让团长好得快一点的话……”黄毅的声音低了些，却异常坚定，“那也值得啊。”
“我又不是什么靠吸食生命力活下来的老妖婆！”凌夏又气又急，抬手想敲他的脑袋，指尖到了半空却硬生生顿住，最后只是无力地垂下，“你这根本是胡闹。”
黄毅却抿着唇，依旧是那副愉悦的模样。
他没告诉凌夏，他很早以前就想抱一抱她了。
可他也清楚，她是翱翔在云端的人，身边有杨文昭那样耀眼的星光，还有韩羽那般温柔的契约骑士。
除了他们……还有和团长从小一起长大的林鑫，总往团长身边凑的星璇……太多太多人了。
而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员。
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他，这点自知之明，他一直都有。
所以他把这份心思藏得很好。
只有此刻，在需要付出代价，在靠近她本身就意味着危险时，他才敢把那份藏了很久的心思摊开。
用一个笨拙的拥抱，用一点微不足道的生命力，靠近他永远够不到的光。
他不傻，甚至比谁都清楚后果。
只是“让她好过一点”这件事，比自己的寿命、自己的胆怯，都重要得多。
黄毅往后退了两步，扶着身边一棵枯树站稳，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团长，帽子您要是不嫌弃就收着吧。”
凌夏点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落在黄毅苍白的脸上，明明是凌夏收到了礼物，可黄毅却像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赏赐，连眼底都亮闪闪的。
而花海的尽头，身着黑色骑士服的少年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攥紧了手，眸中闪过一丝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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