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风卷着秋意,吹得城墙上的火把明明灭灭。
黄毅攥着衣角,一步一挪地走到城墙尽头,那里背对着月光站着个人影,正是杨文昭。
“杨兄……”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尾音都带着点发虚的颤抖,“你都知道了?”
杨文昭缓缓转过身,城墙上的风掀起他的披风,他脸上没了半分往日的温和,眉眼间覆着层冷意,反问:“知道什么?”
黄毅的脸“腾”地红了,又慢慢褪成苍白。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尖,声音细若蚊蚋:“我……你把我当兄弟,可我……”
可他偏偏对杨文昭的心上人动了心思,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连韩羽都跟他较上了劲。这话堵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所以呢?”杨文昭打断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你打算怎么样?”
黄毅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却比愤怒更让人发慌。他脸色白了一瞬,嘴唇翕动着:“我……”
我该怎么办?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离团长远一点吗?
他好像……无法做到。
“我不知道。”最终,他泄了气似的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茫然的苦涩,“杨兄,我……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夜风更冷了,火把噼啪响了一声,火星子窜起来,又很快被风吹灭。
杨文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的沉:“黄毅,有些界限,踏过去了,兄弟就难做了。”
黄毅的肩膀猛地一颤,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知道……可我……”
他都知道,平日他也严格遵守边界……
可凌夏当时的表情太过难受,他不是故意要越界,只是那时的心疼太汹涌,根本压不住。
最可怕的是……人的欲望是无法被填满的,一开始,他以为守在她身后远远看着就够了,可在抱住凌夏的瞬间,他竟也生出了“为什么杨文昭和韩羽可以,而他不行”的念头。
“我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他的声音发哑,带着点自己都不信的辩解,“只是……只是那一刻没忍住。”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荒唐,杨文昭把他当兄弟,他却动了那样的念头,甚至生出了贪念。
他不该……
他有罪……
“杨兄。”他抬起头,眼里带着点近乎哀求的茫然,“我是不是……很过分?”
他希望杨文昭说不是,希望杨文昭说没关系。可杨文昭却突然笑了。
“和我争?”那笑声里听不出半分暖意,反倒带着种近乎笃定的冷,“没人能和我争。”
他转过身,城墙上的火光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间,是黄毅从未见过的笃定。
那种笃定,源自于近六年的朝夕相处。
那天,凌夏在一堆骑士圣殿的天才少年中亲自选定了他。
凌夏依赖杨文昭的程度,是他们这些后来者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她喊我‘昭昭’喊了那么多年。这两个字,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黄毅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像被这句话狠狠击中。
是啊,他刚才那点“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念头,显得如此可笑。
凌夏只有唤杨文昭,才会如此亲昵。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的殊荣。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杨文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稍缓:“黄毅,我们始终属于一个猎魔团,不要闹的太难看。”
夜风更冷了,吹得火把噼啪作响,黄毅站在原地,只觉得那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来,冻得他心口发疼。
他有罪……
他,认罪。
黄毅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我明白了。杨兄,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顿了顿,他再次抬起头,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像是在对杨文昭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起誓:“之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那些不合时宜的心动,那些藏不住的贪念,从今晚起,都该收起来了。
他不再肖想。
说完,他对着杨文昭微微颔首,转身沿着城墙往下走。
背影在火光里拉得很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再没回头。
杨文昭望着黄毅消失在阶梯尽头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城墙上的风还在刮,带着凛冽的寒意,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残忍。
凌夏那样的人,鲜活又柔软,谁靠近了会不动心?连他自己,不也是从最初的责任,慢慢变成了刻入骨髓的牵挂吗?
可动心是一回事,能站在她身边,却是另一回事。
杨文昭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眼底翻涌着不容错辨的决心。
凌夏的身边只能有一个人,这个人必须足够强大,足够沉稳,能替她挡下所有风雨,能陪她走过那些注定艰难的路。
他等了那么多年,是在等她长大,等她开窍,而不是为了看着别人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韩羽、黄毅、林鑫……甚至还有其他潜藏的心思的人,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从前懒得计较。
可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放任。
“抱歉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城墙低语,语气里没有半分歉意,只有不容动摇的坚定,“夏夏是我的,从来都是。”
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面无声的战旗。
他知道自己或许自私,或许霸道,可只要能留在凌夏身边,护着她走过所有未知的险途,这点“不磊落”,他认了。
至于其他人的心思……从今天起,他会一一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