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无人爱我

“为什么？”凌夏没有退缩，反而伸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这一次，是她的力气更大，“你很饿吗？”

“饿？当然饿！”他挣扎着，眼中充满原始的掠夺欲，但随即变成了巨大的困惑，“现在我就要吞了你！不……为什么？你的血脉不是逆天魔龙！你只是一个人类！”

“是啊，我只是一个人类。”凌夏平静地承认。

这次轮到阿宝彻底愣住了。他原本要吞噬的是精纯的逆天魔龙血脉以助进化，可眼前的存在，竟只是一个他视若草芥的、卑微的人类！

凌夏在心中轻轻叹息。

她并不生气，也无怨恨。这终究是幻境，连痛楚都没有的幻境。

她只是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

阿宝从未被人温柔以待，也从未被教导过除了掠夺和吞噬之外的方式，他只是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挣扎求生。

她松开钳制，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干枯发涩的头发。这头发并不像未来那般光泽柔顺，而是透着长期的营养不良。

银光流转，柔和的生命光芒笼罩而下。

凌夏肩头的划痕迅速愈合，连一旁小阿宝身上新旧交错的青紫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无踪，皮肤恢复光洁，仿佛从未受过伤害。

凌夏松开了手，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

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懂为何被至亲遗弃在世界的角落，不懂自己为何天生弱小备受欺凌，更不懂……为何连未来那个强大无比的自己，也要将他彻底抛弃。

好可怜啊。

连自己，都要抛弃自己。

阿宝的瞳孔微微颤抖，充满了巨大的不解。“我……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大概是因为你要杀我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吧。”凌夏竟轻轻笑了笑，“而我每一次都活了下来，大概……已经习惯了。”

“你……”年幼的阿宝更加困惑了，眼前的这个人类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凌夏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温柔。

“救我？为什么？”在他的认知里，魔族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他人施以援手。

“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此刻，我也说不清缘由。”凌夏坦言。

她确实厌恶过那个未来的阿宝，甚至一度心生杀意。

但当她逐渐了解这个世界，了解魔族一步步走来的轨迹，那份恨意竟奇妙的消散了。

爷爷和弱水奶奶自幼教导她要恨魔族，可现在的凌夏，找不到必须要恨魔族的理由。

她没有恨他的理由，同样，也没有必须来救他的理由。她本可以回到圣城，回归光明，可她最终选择了重返这片黑暗。

“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那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某个地方需要你，有人真心盼你能过得好吧。”凌夏想，这大概也是对门笛承诺的一部分。

“无人需要我，无人盼我好，更……无人爱我。”阿宝的声音很轻，却陈述着他所认定的事实。

他的父皇不需要他，母亲抛弃他，他的世界从未感受过爱。

“你有一位挚友。”凌夏温和地道，“你们自幼相识，相伴百年。他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殚精竭虑，只为你能一切安好。”

“真的会有这样的……魔吗？”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不远处，一点微光开始凝聚，逐渐化作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小小身影。

那孩子一身洁白袍服，一双紫色的眼眸宛如蕴藏着璀璨星河。他静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望了这边一眼，随后便化作无数细碎的星芒，悄然消散在空气中。

“……我不需要挚友，也不需要爱。”小阿宝别过头，声音却低了下去。

凌夏轻声说：“阿宝，感情并非总是弱点，有时候，它也会成为你最坚固的盔甲。”

“你骗人。”他猛地转回头，眼底涌起激烈的情绪，“我爱过母亲，她却离我而去，将我独自丢在这里。我也渴望父皇的爱，可他从不来看我，甚至默许别人伤害我！爱根本不是盔甲，它只会让人痛苦。我不需要爱，这些……都该被彻底抛下！只有抛弃这些，我才能变得足够强大！就像……他把我留在这里一样。”

他知道，自己是被抛下的存在。

无论是真实，还是幻境。

凌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他爱有用？可对于生活在这样世界的他，爱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片刻后，小阿宝抬起头，用那双带着一丝脆弱的眸子望向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几乎不敢存在的期待，轻声问道：“没人爱过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爱真的有用……那，你来爱我，好吗？

“我伤了你，可你没有生气。

“你比我强大，可你也没有打我骂我。

“你还问我，是饿了吗？

“你说，你是来救我的。”

他列举了那么多条……

在人类世界，那么普通的事情。

他说：“你那么好，你来爱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