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改变轨迹

接下来的日子，凌夏的身影频繁出现在魔界那片广袤而荒芜的土地上。

　　她像是着了魔，执着于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有时，阿宝会陪同在侧，大多时候是沉默地看着，偶尔在她能量耗尽或遇到危险时出手。

　　更多的时候，是她独自一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种子和采集来的魔界植物样本，在不同的地点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她尝试过用人界最普通的麦种，尝试过用蕴含微光的特殊作物，甚至尝试将一些低阶魔植的特性与生命能量结合。

　　结果无一例外，几乎全是失败。

　　普通的种子根本无法在魔土中发芽；特殊作物的光芒会迅速被魔气侵蚀湮灭；而魔植与生命能量的结合更是狂暴而不可控，往往以炸裂或枯萎告终。

　　但她从未气馁，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魔界的土地和魔气的本质多了一分了解。

　　这一天，凌夏又找到了一处据说曾经短暂生长过某种耐魔苔藓的区域，正全神贯注地尝试用阿宝提出的引导。

　　她太过专注，并未察觉到，在远处一片扭曲的怪石阴影后，两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一个是马西洛，他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疯子般的兴奋与记仇的恶意，他曾被凌夏欺骗过，视为奇耻大辱。

　　另一个则是闪电，他曾被龙皓晨等人在梦幻天堂击杀，是被凌夏复活的。

　　“啧，看哪，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的小宠物，又在玩泥巴了。”马西洛悄声嘲讽，舌头舔过锋利的牙齿，“真是无聊又天真的游戏。她以为她是什么？魔界的救世主吗？哈哈……”

　　闪电皱了皱眉，低声道：“她在做很了不起的尝试。如果……如果她能成功……”

　　“成功？”马西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成功什么？成功让魔界长出不魔不神的怪物吗？还是成功证明她比我们所有魔族都高贵？闪电，别忘了她是什么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子殿下被她迷了心窍，你也傻了不成？”

　　闪电沉默了一下，看着远处凌夏那专注而带着圣洁光辉的侧影，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和其他人类不一样。她或许……真的能带来一些改变。”

　　他不想再与偏激的马西洛待在一起，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阴影中，离开了。

　　马西洛看着闪电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眼中的恶意更加浓烈。

　　“蠢货！”他低声咒骂一句，再次将目光投向毫无防备的凌夏，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既然这么喜欢玩……那就让我给你加点‘料吧。”

　　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掌心凝聚起一团“恶魔之花”的种子。

　　就在凌夏手中那一小株刚刚艰难冒出一丁点脆弱嫩芽的植物微微颤动，似乎真的要成功稳住形态的瞬间……

　　“嗤——！”

　　一道污秽的黑芒如同毒蛇般从马西洛手中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株嫩芽。

　　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那抹微弱的绿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萎缩、腐败，最后化作一小撮漆黑的灰烬，连带着下方那一小片被凌夏辛苦引导的土壤也瞬间重新被死寂的魔气覆盖。

　　凌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心痛。她耗费了大量心力和能量，好不容易才看到的一丝微弱的希望，就这样在眼前被彻底摧毁！

　　“哈哈哈哈哈！”马西洛得意地现身，欣赏着凌夏脸上的绝望，“怎么样？小圣女？魔界的土地，只配生长死亡和绝望！你的那套把戏，还是回你的人界去玩吧！”

　　凌夏愤怒地站起身，生命能量因情绪波动而剧烈涌动。

　　但马西洛丝毫不惧，反而更加兴奋，准备继续欣赏他的破坏成果。

　　“马西洛。”

　　马西洛的笑声戛然而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只见门笛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谁允许你。”门笛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打扰她的？”

　　马西洛的狂笑戛然而止，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我就随口说说，这就走……这么点小事，你不会告诉殿下吧？”

　　门笛没有理会他，白绸遮蔽的目光似乎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那片重归死寂的土地，以及凌夏苍白而带着愤怒与心痛的脸上。

　　他能“看”到那刚刚诞生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被彻底掐灭的残迹。

　　“离开这。”门笛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马西洛深深望了一眼凌夏，立刻离开。

　　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魔界永恒的风声和土壤中魔气细微的流动声。

　　门笛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凌夏。他看到她依旧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撮代表失败的黑色灰烬，紧抿着唇，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蓝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挫败与不甘。

　　他沉默地走上前，在她身边停下。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像阿宝那样断言这是无用功。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座沉默的灯塔，存在于这片荒芜之地。

　　过了好一会儿，凌夏才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

　　门笛微微摇头，表示不必。他看向那片被破坏的土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不再是简单的陈述：“‘恶魔之花’的种子，以吞噬生机与能量为食。它的力量污秽，但其本身，也是一种极端的‘生存’。”

　　凌夏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门笛继续道，像是在分析一个星象谜题：“魔界的法则，是吞噬与转化。或许，纯粹的‘生’无法扎根。你需要找到的，不是对抗，而是……能让它们‘渴望’的存在。”

　　只要她催生出的东西，并不是来占据这块土地，而是成为魔族本身会“渴望”的东西，就不是被它们当做排斥的“异类”。

　　这个想法大胆而颠覆，甚至有些……危险。

　　但在这条似乎走投无路的试验中，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

　　凌夏眼中的挫败渐渐被一种新的思索所取代。

　　门笛见她似乎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

　　他的任务只是在殿下不在时确保她的安全。

　　他身影悄然向后退去，准备再次隐匿于阴影之中。

　　“门笛。”凌夏忽然叫住他。

　　门笛的脚步顿住。

　　凌夏看着他被白绸覆盖的双眼，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是在做无用功吗？”

　　门笛沉默了片刻，白绸下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最终，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星辰的运行，从不因个体的意志而改变轨迹。但偶尔……也会出现照亮未知领域的彗星。”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然消散。

　　失败依旧摆在眼前，但前路，似乎又隐约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方向的光。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