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未黄时：第八篇

寒潮裹挟着细雪突袭的深夜，林夏被一声压抑的咳嗽惊醒。黑暗中，她摸到床头的台灯，暖黄光线里，顾沉蜷在床沿，苍白的指节攥着染血的帕子，指缝间渗出的暗红与窗外飘落的雪形成刺眼对比。

“怎么不叫醒我？”林夏声音发颤，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灼得指尖发麻。顾沉强撑着扯出笑容，却在起身时踉跄半步，被她眼疾手快扶住。药瓶在床头柜上摇晃，化疗带来的副作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而他始终不愿让林夏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林夏抱着装满银杏叶标本的铁盒守在抢救室外。铁盒里的叶片在冷气中微微颤动，最新一片是昨天刚夹进去的——她偷偷收集的，顾沉熟睡时舒展的眉眼照片。主治医师摘下口罩的瞬间，她猛地起身，听见对方说“癌细胞转移至肺部”，耳畔突然嗡鸣，手中铁盒险些坠地。

顾沉在昏迷中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混沌间感觉有人将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额前。缓缓睁眼，看见林夏趴在床边，发间别着的银杏叶发卡歪向一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却遮不住眼下青黑的疲惫。

“骗子。”林夏声音沙哑，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说好了要做彼此的根，你怎么能先松开手？”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用金箔包裹的银杏叶：“我去求了寺庙的师父，他们说金叶能挡灾。”指尖抚过叶片时，林夏突然哽咽，“顾沉，你说过要收集九百九十九片叶子的……”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枝头未黄的银杏裹着薄雪，泛着晶莹的光。顾沉艰难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将一片金箔银杏叶别在她耳后。喉间腥甜翻涌，却仍固执地开口：“还差……九百片，这次换我……做你的伞。”

暮色再次降临时，林夏把新的银杏叶标本放进相册，照片上是苏醒后的顾沉握着金叶浅笑的模样。相册边缘，她用颤抖的笔迹写下：“等你带我看雪化后的第一片银杏新芽。”而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正与窗外呼啸的北风对抗，守护着这场关于生命与等待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