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同学聚会回来,已是深夜。祁灼月抱着刚喂完奶的小贝轻晃,哼着不成调的童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酒意的微醺。刘潇梧站在婴儿床边,看着熟睡的小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四枚硬币——下午聚会时,他把梧桐树下找到的那枚也收了起来。
“发什么呆呢?”祁灼月打了个哈欠,“快去洗澡,一身酒气。”
刘潇梧“嗯”了一声,转身往浴室走,经过主卧衣柜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衣柜最底层那个旧纸箱,是他搬新家时特意带来的,里面装着些舍不得丢的旧物,包括那件被墨水染了的校服。
他蹲下身,把纸箱拖出来。里面有泛黄的奖状,缺了页的练习册,还有个掉了漆的铁皮文具盒——那是祁灼月在他生日时送的,里面至今还躺着半块她咬过的橡皮。
校服被压在最底下,蓝白相间的布料已经发脆,左胸口那块墨水渍像朵丑陋的花,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色。刘潇梧把它拎起来,袖口处忽然掉出个东西,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是枚樱花胸针。
银色的花瓣已经氧化发黑,却还能看出当年精致的纹路。这正是他当年塞给祁灼月的那枚,他一直以为早就被她丢了。
胸针背面别着张折叠的小纸条,展开来,是祁灼月的字迹,比初中时工整了些,却依旧带着点歪歪扭扭:“高三下学期,在刘潇梧衣柜里找到这件校服。墨水渍洗不掉,像他这个人一样笨。不过……挺好看的。”
刘潇梧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漫过,又酸又软。高三下学期,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班,他甚至记不清她什么时候来过他家。可她不仅找到了这件校服,还偷偷留下了纸条,连胸针都一起藏了进来。
这时,祁灼月抱着小贝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校服,愣了一下:“你怎么把这破衣服翻出来了?”
“你写的?”刘潇梧举起那张纸条。
祁灼月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就去抢:“谁让你乱翻我东西!”
“这是我的衣柜。”刘潇梧笑着躲开,指尖拂过校服上的墨水渍,“高三下学期,你为什么来我家?”
“忘了。”祁灼月别过脸,声音却小了下去,“好像是……你妈喊我来送笔记。”
刘潇梧忽然想起,高三下学期他发过一次高烧,在家躺了三天。等他回学校时,桌洞里多了本抄得整整齐齐的笔记,字迹和祁灼月一模一样,他问起时,她却嘴硬说是“班长让转交的”。
原来那天她不仅来了,还在他昏睡时,翻了他的衣柜。
“这件校服,不是我的。”刘潇梧忽然说。
祁灼月的肩膀僵了一下。
“我的那件被墨水泼了之后,第二天就不见了。”他轻轻抚摸着布料,“当时我以为是被保洁阿姨收走了,现在才知道……是你换了一件给我。”
陈默说的没错,她找陈默帮忙洗了好几遍,没洗掉,就偷偷换了件新的。可她自己那件洗干净的校服,又去哪了?
祁灼月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点哽咽:“你以为我想换啊?那天看见你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袖口都磨破了,像个小乞丐……”
她没说下去,可刘潇梧懂了。就像初中时她把淋湿的校服塞给他,就像她总抢他的早饭却偷偷在他书包里塞糖,她的温柔从来都藏在最别扭的地方。
“那枚硬币,”刘潇梧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硬币,放在床上,“初三毕业那天,我明明埋在了梧桐树下,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祁灼月看着那四枚硬币,忽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毕业典礼结束,我看见你埋的。等你走了,我就挖出来了。”她拿起其中一枚,指尖点着那个月牙形缺口,“后来高中跟你不在一个班,每次想找借口见你,就把硬币偷偷塞回你桌洞。你总以为是自己掉的,捡起来又揣回兜里,傻不傻? ”
刘潇梧愣住了。
原来他口袋里那枚硬币,根本不是当年埋下去的那枚,而是她一次次偷偷塞回来的。难怪他总觉得这枚硬币“丢了又找着”,原来都是她的把戏。
“那这两枚呢?”他拿起从孩子手里发现的那两枚。
祁灼月也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困惑:“不知道。可能……是小宝和小贝自己想带过来的吧。”
这个解释荒唐得可笑,可看着床上四枚一模一样的硬币,刘潇梧却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解释。就像他们的缘分,看似荒唐,却早已在时光里缠绕了无数圈。
小贝在祁灼月怀里动了动,小嘴咂了咂,像是在做梦。刘潇梧把胸针重新别回校服上,叠好,放回纸箱最底层。这次,他在上面压了张纸条,写着:“2025年夏,和祁灼月、小宝、小贝一起,找回了藏在衣柜里的时光。”
祁灼月凑过来看了看,伸手在“祁灼月”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个箭头指向“刘潇梧”,旁边写着:“归我了。”
刘潇梧笑着把她揽进怀里,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还是熟悉的橘子味洗发水。他想起初中时,她总说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其实那是他偷偷用了她同款的香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四枚硬币上,泛着温柔的光。婴儿床里,小宝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应。
刘潇梧忽然觉得,那些关于硬币的谜团,或许根本不需要答案。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在时光的褶皱里,找到了彼此藏了十几年的心意。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同学聚会照片时,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照片里,陈默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个相框,相框里的毕业照上,祁灼月的校服领口,别着的正是这枚樱花胸针。
可他清楚地记得,毕业照那天,这枚胸针明明被祁灼月弄丢了。
难道……还有什么被遗忘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