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前的约定

十一月末的风已经带了凛冽的寒意，祁灼月把最后一件棉衣晒在阳台时，发现晾衣绳上还挂着小宝的毛衣—米白色的毛线，是她去年冬天亲手织的，袖口处被小家伙啃出了几个小牙印。

“这毛衣该收起来了，明年就穿不下了。”刘潇梧从身后接过她手里的衣撑，指尖触到她冻得发红的耳朵，下意识地用掌心捂住，“怎么不戴手套？”

“刚洗了手，忘了。”祁灼月缩了缩脖子，靠在他怀里取暖，“你看楼下的梧桐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像个老头。”

楼下的梧桐树确实落尽了叶子，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刘潇梧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陈默上周发来的照片——南方的茶山覆着层薄薄的霜，茶树尖上挂着晶莹的冰珠，看着就冷。

“陈默说他们那边快下初雪了。”他把手机递给祁灼月，“还说等雪停了，就去山里挖冬笋，拍照片给我们看。”

“他倒是会享受。”祁灼月笑着滑动屏幕，看到照片角落里有个穿红棉袄的姑娘，正弯腰给茶树系保温膜，“这是……他女朋友？”

“应该是。”刘潇梧点头，“上次打电话说在追，看样子是成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有种尘埃落定的暖意。就像看到当年同班的同学结婚生子，看到曾经执拗的少年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些被时光拉扯的牵挂，忽然就有了温柔的落点。

周末整理小宝的书包时，祁灼月发现了张被揉皱的通知——学校要举办亲子运动会，其中有个项目是“两人三足”，要求父母一起参加。

“你有空吗？”她举着通知问正在给小贝削苹果的刘潇梧，“老师说这个项目要提前练习，不然会摔跟头。”

“当然有空。”刘潇梧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来，“正好让你见识下我当年的运动细胞，想当年我可是校运会的短跑冠军。”

“吹吧你。”祁灼月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找出两根红布条，“来，现在就练。”

客厅里顿时热闹起来。刘潇梧和祁灼月用布条把脚踝绑在一起，刚走两步就差点绊倒，引得小贝咯咯直笑，小宝则在旁边充当裁判，举着玩具喇叭喊“预备——走！”

“左、右、左……”祁灼月嘴里念叨着节奏，肩膀却总被刘潇梧撞到，“你能不能配合点？故意的吧？”

“是你步子太小了。”刘潇梧憋着笑，故意迈了个大步，害得她踉跄着扑进他怀里，“你看，这样不就稳了？”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只笨拙的企鹅在跳舞。小宝举着相机跑来跑去，嘴里喊着“爸爸抱妈妈啦”，小贝则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半块苹果。

练到后来，两人渐渐找到了默契，脚步轻快地在客厅里转圈。祁灼月的头发蹭到刘潇梧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想起高中时的接力赛了吗？你把接力棒递给我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还说呢。”祁灼月的脸微微发烫，“要不是你接棒时慢了半秒，我们班就能拿第一了。”

“那是为了看你一眼。”刘潇梧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你当时扎着高马尾，跑过来的时候，发梢都在发光。”

客厅里的笑声渐渐停了，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刘潇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布条还绑在两人脚踝上，像个解不开的结，温柔而笃定。

运动会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两人三足”项目开始时，祁灼月忽然有些紧张，手心又开始冒汗，像极了当年在接力赛跑道上的感觉。

“别怕，跟着我节奏走。”刘潇梧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得让人安心。

发令枪响的瞬间，两人同时迈出脚步。红布条绑着的脚踝默契地起落，穿过人群时，祁灼月忽然看到看台上的小宝举着画笔画画，画板上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小人，脚下写着“爸爸妈妈”。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刘潇梧紧紧抱住了她。周围的欢呼声、哨子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只听到他在耳边说：“你看，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

回家的路上，真的飘起了雪花。细小的雪粒落在头发上、肩膀上，转眼就化成了水。小宝和小贝举着手接雪花，兴奋地尖叫，祁灼月靠在刘潇梧身边，看着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觉得，所谓幸福，或许就是这样——

有个人愿意陪你练习笨拙的步伐，愿意在寒风里握紧你的手，愿意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一场热热闹闹的运动会。

雪越下越大，给光秃秃的梧桐树盖上了层薄薄的白。刘潇梧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树干说：“明年春天，我们来给它浇点水吧。”

“好啊。”祁灼月点头，看着雪花在他睫毛上融化，“再带点小宝的画，贴在树洞里。”

“还要告诉陈默，北方的初雪，比南方的霜好看。”

“嗯，还要告诉他……”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在雪里，却像颗种子，悄悄埋进了时光里。就像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约定，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开出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