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祁灼月收到了一张来自南方的明信片。卡片上印着漫山遍野的茶树,云雾缭绕间,隐约能看到采茶人的身影。背面是陈默的字迹,只写了一行:“这里的秋天,有桂花味的风。”
“他倒还记得你喜欢桂花。”刘潇梧端着刚泡好的桂花茶走过来,看到明信片时笑了笑。每年秋天,他总会在书房摆上一小瓶桂花,祁灼月说过,闻到桂花香就想起外婆家的院子,想起晒在竹匾里的桂花糖。
祁灼月把明信片插进客厅的相框里,紧挨着那张三中校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给卡片镀上了层金边,茶树的绿意仿佛要从纸上游走出来,和屋里的桂花香缠在一起。
“小宝的家长会,你能去吗?”祁灼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老师说要讲下学期的研学活动,好像是去郊外的植物园。”
“应该可以。”刘潇梧翻开日程表,在周五下午画了个圈,“正好那天不加班,顺便问问能不能带小贝一起去,她不是总吵着要看含羞草吗?”
家长会那天,刘潇梧特意穿了件熨帖的衬衫。走进教室时,孩子们的画作贴满了墙壁,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宝的作品——画上有四个手牵手的小人,头顶飘着五枚连在一起的硬币,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家”。
“刘小宝爸爸,这边坐。”班主任笑着招手,递给他一份研学手册,“这次活动有个环节,让孩子们给十年后的自己写封信,到时候会和植物标本一起封存,等他们毕业时再打开。”
刘潇梧的心轻轻一动。他想起自己初中时也写过类似的信,当时偷偷藏在课桌抽屉里,后来被大扫除的同学当成废纸扔掉了。他记得信里写着:“希望十年后的刘潇梧,能和祁灼月考上同一所大学。”
“爸爸!”小宝举着张彩色信纸跑过来,上面画着个戴眼镜的大人,“老师说要写愿望,我写了想和妹妹一起养只小狗!”
“写得很好。”刘潇梧蹲下来,帮他把歪掉的红领巾系好,“要不要再加点什么?比如……想让爸爸妈妈带你去南方看茶树?”
小宝的眼睛亮了:“可以吗?就像陈默叔叔明信片上的那样?”
“当然可以。”
看着小宝趴在桌上认真写字的样子,刘潇梧忽然想写点什么。他向老师要了张空白信纸,笔尖悬在纸上,却不知从何写起。想了想,他写下:“十年后的刘潇梧,希望你还能记得今天——阳光很好,桂花香很浓,你爱的人都在身边。”
回家的路上,小宝举着信封蹦蹦跳跳,说要把信藏在书包最深处。路过小区的邮筒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仰着头问:“爸爸,信寄给十年后的自己,邮局会送到吗?”
“会的。”刘潇梧摸摸他的头,指着天边的晚霞,“时光就是最好的邮递员,它会把所有愿望都好好收着。”
晚饭时,祁灼月看到那张信纸,忽然笑了:“你倒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她从书架上取下那个蓝色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写道:“十年后的祁灼月,别忘了今天的桂花茶,还有刘潇梧系红领巾的笨样子。”
小贝凑过来,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沾了满手墨水也不在意。刘潇梧拿起相机,拍下这一幕——昏黄的灯光下,笔记本摊在桌上,旁边是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指尖都沾着墨痕,像幅被时光浸泡过的画。
夜里,刘潇梧把两封信放进小宝的研学手册袋里。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陈列架上,那枚刻着“月”字的硬币泛着微光,和明信片上的茶香、空气中的桂花香交织在一起,酿成一种叫做“此刻”的味道。
他忽然明白,所谓时光,从来不是用来追赶的,而是用来珍惜的。就像陈默的明信片,就像小宝的画,就像此刻身边均匀的呼吸声,都是时光悄悄埋下的糖,要慢慢品,才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