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榜前的喧嚣像煮沸的水,沈穗之的名字烫金般悬在榜首,而往下五十厘米,林野的名字却扎眼地钉在末位。她攥着成绩单回头时,正看见他晃着校服外套走来,发梢沾着午后阳光,偏偏要在一众惊愕目光里冲她扬眉:“沈大状元,赏脸帮学渣看看错题?”
他语气轻佻得像在聊天气,沈穗之却注意到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带。周围窃笑渐起,有女生指着林野嘀咕“林氏集团继承人就这水平”,她突然攥紧拳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拽住他的手腕:“去器材室。”
林野的手腕很烫,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受到。他低笑一声任由她拉着走,身后赵辰吹了声口哨:“野哥,艳福不浅啊!”
器材室里弥漫着旧帆布和灰尘的味道。沈穗之把他的数学卷子拍在乒乓台上,红叉像蛛网铺满卷面,最后一道大题旁赫然画着只戴学士帽的小猪。“选择题就对三道?”她指尖点在卷面上,声音发颤,“林野,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野靠在乒乓台边,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比考满分还痛快。他慢悠悠扯下橡皮筋束起的袖口:“不然呢?总不能让你这第一当得太没成就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穗之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里。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切进来,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报名那天他站在走廊里的样子,明明成绩表就在眼前,他却只盯着她发红的耳根。
“那你什么意思?”林野往前半步,两人之间只剩一臂距离。他能看见她校服领口露出的细白脖颈,和上次递水时一样,让他想伸手碰一碰。
沈穗之往后退到乒乓台边缘,背脊抵着冰凉的台面。她想起刚才红榜前那些议论,想起他每次考试都故意交白卷的模样,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卷子上:“这个辅助角公式,你到底会不会?”
她的掌心很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温度。林野的心跳漏了半拍,故意懒洋洋拖长音:“不会啊,沈老师得手把手教。”
“谁、谁是你老师……”沈穗之的脸颊比卷子上的红叉还艳,却真的拿起笔,在他手心里慢慢画公式。笔尖划过掌心纹路时,林野猛地攥紧拳头,她吓得想缩手,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痒。”他低声说,眼里笑意浓得化不开。沈穗之的手腕在他掌心里轻轻挣扎,像只想飞走的蝴蝶,他却故意收紧手指:“跑什么?题还没讲完。”
器材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交叠的呼吸。沈穗之讲得口干舌燥,忽然发现他盯着自己的嘴唇走神,笔尖一歪在卷子上画了道墨痕。“林野!”她又气又羞,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在听。”他低头看她,阳光在他眼底碎成金箔,“你刚才说,不想看我被人笑话?”
沈穗之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确实在红榜前脱口而出过这句话,当时只顾着生气,没料到他会记在心里。她想否认,却看见他眼里掠过一丝认真,那是平时玩世不恭的面具下,从未显露过的神情。
“我……”她咬着唇,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操场迷路时,他嘴上嫌弃“路痴”却陪她走了三圈;想起食堂里他把糖醋排骨倒进她碗里,凶巴巴说“别跟没见过饭似的”。这些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画面,让她脸颊烧得更厉害。
林野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耳根,终于松开手,却在她退开时,指尖偷偷蹭过她的手背。“知道了,沈大状元。”他重新靠回乒乓台,语气恢复了玩世不恭,“下次考试,爷争取不当倒一。”
“不是争取,是必须!”沈穗之鼓起勇气瞪他,“至少要把三角函数搞懂!”
“行啊,”林野挑眉,忽然凑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像羽毛拂过,“那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沈穗之吓得屏住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他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廓,让她忍不住发抖:“什么条件?”
“下次考完试,”林野直起身子,眼里带着狡黠的光,“陪我去看场电影。”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大声,阳光在地上投下晃动的树影。沈穗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样,半晌才小声“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林野的笑容瞬间漫开来,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他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只是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走吧,快到晚自习了。”
两人走出器材室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沈穗之抱着卷子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她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起他掌心里的温度,和刚才那句“陪我去看电影”。
林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发尾在夕阳里晃啊晃,想起刚才她在自己掌心里画公式时,指尖的柔软触感。他勾了勾嘴角,觉得这次故意考倒一的戏码,简直是这辈子做得最聪明的决定。
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远处有人在喊“林野”。他却只是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背影,心里想着:下次考试,得找个机会让她看看,其实他的数学卷子,能写得比她还工整。
而沈穗之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他:“那个……电影票钱,你自己出啊!”
林野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快步追上她,并肩走在夕阳里:“行,沈大状元说了算。”
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摸底考的喧嚣早已散去,器材室里的掌心温度却还在发烫。有些心动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在那个飘着灰尘味的午后,悄悄发了芽,等着下一场阳光来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