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月沉默片刻,低声道:“……多谢。”
萧楚河瞥她一眼,忽然笑了:“公主殿下也会道谢?真是稀奇。”
萧景月闭了闭眼,懒得与他斗嘴。
毒发的疲惫感涌上来,她靠在枕上,呼吸渐渐平稳。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萧楚河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忽然开口:“你这毒,多久发作一次?”
“三日。”萧景月淡淡道,“不过习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萧楚河却皱起眉。
——三日一次,如凌迟般的痛楚,她却说“习惯了”?
他忽然想起千金台上她从容落子的模样,想起她冷静布阵的姿态……
原来,那些游刃有余的背后,竟是这样的代价。
“萧景月。”他忽然叫她的名字,语气难得认真,“我们合作吧。”
她睁开眼:“什么?”
“你的仇,我帮你报。”他直视她的眼睛,“条件是,别再拿自己的命当筹码。”
萧景月怔了怔,随即轻笑:“殿下这是心疼了?”
萧楚河也笑,眸光却深不见底:“是啊,心疼了,不行吗?”
*
几日后,萧楚河深夜回府,“路过”四方馆时,再次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这次不是痛吟,而是梦呓。
他推门进去,发现萧景月深陷梦魇,额间冷汗涔涔,唇瓣颤抖着吐出零碎的词句:
“阿娘……不要……哥哥……皇兄……”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褥,仿佛在梦中拼命抓住什么,眼角却有泪痕滑落。
萧楚河站在榻边,静静看着她。
他调查过赤焰逆案的惨案。
那一战,赤焰军七万余人被屠戮殆尽,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而萧景月,跪在大殿上祈求梁帝至少饶恕祁王的性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然后是所谓的“闭宫出家”。
但还是被梁帝用和亲的理由摆布。
他忽然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萧景月猛地惊醒,眸光锐利如刀,却在看清是他后微微一滞。
“……萧楚河?”她的声音有些哑。
这家伙,这是把她房间当歇脚的地方了?
萧楚河收回手,淡淡道:“做噩梦了?”
萧景月沉默片刻,别过脸:“与你无关。”
萧楚河也不恼,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她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微微一颤。
两人一时无话。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萧楚河忽然开口:“萧景月,你信不信天命?”
她抬眸:“不信。”
“我从前也不信。”他笑了笑,“但现在觉得,或许你我相遇,就是天意。”
萧景月捏紧杯子,没说话。
萧楚河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她:“下次毒发,记得叫我。”
“为什么?”
“因为本王乐意。”他摆摆手,关门离去。
萧景月望着紧闭的房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久久未动。
良久,她闭上眼,
心中闪过李相夷带着她千里奔逃的决绝,萧楚河看向她时仿佛看一朵易碎的花一样,饱含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爱意的眼神,
但终究停在暗室里那一排排的牌位上,母亲林乐瑶,胞兄萧景禹,未婚夫林殊……
她睁开眼,窗外夜色如墨,一盏红灯笼殷红如血,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