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的血还在流。
严浩翔能感觉到掌心的黏腻。他没松手，甚至不敢低头看那道伤口——深得发黑的血色正顺着贺峻霖的手臂往下淌，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你疯了？"
他咬牙，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外面的人。可手上的力道却重了几分，几乎要把人抓进自己怀里。
贺峻霖靠在墙边喘息，胸口起伏剧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周若雪已经把最后一名追兵拖进了通风管。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能不能先别在这儿打情骂俏？他们马上就要重新布防了。"
严浩翔猛地抬头瞪她："你说什么？"
"我说事实。"周若雪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擦伤，"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为了把你推出去，硬生生用背接下了那颗子弹。要不是我及时切断监控线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红色警示音，而是某种高频电子干扰信号。
培养舱里的女人同时停下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带。
"她们停了。"
贺峻霖突然撑直身子，眼神扫过那些静止的身影："脑波网络出现断层。"
"为什么？"
严浩翔下意识追问。
"因为有人启动了紧急屏蔽程序。"贺峻霖的声音透着一丝古怪的兴奋，"就在顶层。"
周若雪突然抓住两人的胳膊："你们听，有脚步声。但不是从走廊来的。"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声音确实不是从他们刚逃出来的方向传来。而是头顶——通风管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爬行。
金属摩擦声混着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是实验体。"贺峻霖握紧枪柄，"母亲说过，如果脑波网络被切断，存活率超过70%的克隆体会进入捕食模式。"
"等等。"
严浩翔突然按住他的手："你说'存活率超过70%'？所以那些失败品......"
"已经被淘汰了。"贺峻霖的目光扫过编号SSQ-07的冷冻舱，"而你是唯一一个达到100%匹配度的。"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严浩翔感觉喉咙发干。他想说什么，却被贺峻霖的眼神制止了。那不是平时那个冷静克制的贺峻霖，而是一个他知道又似乎完全陌生的人。
"我们得上去。"贺峻霖突然转身朝楼梯口走，"主控室在顶层。"
"等一下！"周若雪拦住他，"你的伤口还没处理。"
"不重要。"贺峻霖甩开她的手，"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父亲到底在培育什么。"
"你父亲？"严浩翔皱眉，"我以为院长才是......"
"院长只是执行者。"贺峻霖的脚步顿了顿，"真正的控制者一直在暗处观察。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周若雪突然脸色发白："你是说......"
话没说完，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培养舱接连炸裂。
穿白大褂的女人们开始疯狂撞击玻璃，发出玻璃摩擦般的尖锐声响。
"她们失控了！"周若雪惊叫。
"不。"贺峻霖反而笑了，"是有人在引导她们。"
严浩翔猛地回头。他这才发现，只有编号SSQ-07的舱体保持完整。其他所有实验体都在往远离它的方向退缩，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在计划什么？"他抓住贺峻霖的手腕，那双手还死死扣着他的腕骨，指节都泛白了。
"你害怕了？"贺峻霖轻声问。
"我当然害怕！"严浩翔的声音突然拔高，"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擅自做决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吗？你要把自己当诱饵对不对？"
周围的震动更剧烈了。但没有人移动。
贺峻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严浩翔的后颈。那里有道陈年疤痕，是他小时候摔跤留下的。当时是贺峻霖背着他跑去医院，结果自己发烧躺了好几天。
"你总是这样。"严浩翔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明明最该逃的人是你，却总想着把我推开。"
贺峻霖的手指顿了顿："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放屁！"严浩翔突然暴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二十年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你非要......"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通风管道被掀开，某个黑色物体坠落下来。周若雪本能地举枪瞄准，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
"林思妍？"
穿黑衣的女人重重摔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个闪烁的U盘。她的嘴角渗着血，却笑得像个疯子。
"你们永远也逃不出去。"她喃喃道，"父亲早就准备好了。就算毁掉这里，真相也会永远埋葬。"
"你父亲？"贺峻霖眯起眼，"他已经死了。"
"不。"林思妍突然挣扎着坐起来，"他还活着。就在顶层。等着迎接你们。"
严浩翔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看向贺峻霖，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看来我们得去见见这位'父亲'了。"
通风管道的滴落声变得更密集。某种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在地面蔓延，混着林思妍的血迹，流向三人的脚边。
贺峻霖率先蹲下身。他用两根手指探了探林思妍的颈动脉，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严浩翔看着他垂下的睫毛，在晃动的应急灯下投出一片阴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还活着。"贺峻霖站起身，"但失血过多。"
"那就让她死在这儿。"周若雪已经重新上好子弹，枪口对准林思妍的太阳穴，"她刚才用的是实验室的定向干扰器，那玩意能瘫痪整个地下三层。"
严浩翔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在林思妍手里的U盘上。金属外壳还在闪烁，红光随着女人逐渐微弱的呼吸忽明忽暗。
"她刚才说父亲在顶层。"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如果这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周若雪冷笑一声，"你还不明白吗？他们都在骗你。从你进这个实验室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是特殊的。"
话音未落，头顶又传来一阵摩擦声。这次不止一个物体在移动。
贺峻霖迅速将严浩翔拉到身后，自己背对着墙壁缓缓挪动。
"你受伤了。"严浩翔抓住他的手腕，"换我来。"
"别闹。"贺峻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你连枪都握不稳。"
"所以你就替我挡子弹？"严浩翔的指节扣得更紧，"贺峻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走廊尽头的警报突然切换回红色警示音。培养舱接连爆炸，碎片擦着众人的耳边飞过。
林思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U盘从她指间滑落。
"小心！"
周若雪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U盘，同时举枪瞄准天花板。
实验体们开始有组织地撞击舱壁。不是无序的破坏，而是某种特定节奏。三短一长，间隔精确到秒。
贺峻霖的表情变了："她们在传递信号。"
"什么意思？"严浩翔还没说完，就看到编号SSQ-07的舱体突然亮起蓝光。其他所有实验体瞬间停止动作，齐刷刷转向那个方向。
"不是她们在传递。"贺峻霖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是他在接收。"
周若雪突然抬脚踩住想要爬向U盘的林思妍："你觉得父亲在顶层，还是院长在顶层？"
女人嘴角溢出更多的血。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可嘴角依然保持着诡异的笑容："你们……逃不出……"
"逃不出什么？"严浩翔上前一步，"这个实验室？还是二十年前的真相？"
林思妍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裤脚。力道大得惊人。她凑近严浩翔的耳边，温热的血喷在他耳垂上：
"你才是……真正的失败品……"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猛地抽搐，然后彻底不动了。
严浩翔站在原地，感觉耳朵上的血正在慢慢变凉。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培养舱此起彼伏的滴答声，像某种倒计时。
"你相信她说的？"贺峻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说呢？"
严浩翔弯腰捡起U盘。红光映在他脸上，像是某种警告信号。
周若雪突然按住他的手："别插。"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存储器。"她指着U盘侧面的小孔，"是发射器。插入终端就会激活神经云同步程序。"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严浩翔感觉后颈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蠕动。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贺峻霖已经走向楼梯口，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室格外清晰，"要阻止同步，只能去顶层。"
"等等！"严浩翔追上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贺峻霖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受伤的手臂，让严浩翔看清培养舱的倒影。在那些破碎的玻璃上，映出无数个编号SSQ-07的舱体，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严浩翔。
\[未完待续\]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严浩翔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混着身后周若雪更换弹夹的金属碰撞。
"你确定要带这个疯女人上楼？"
她踢了踢昏迷的林思妍。女人的手腕被钢丝缠住，像条搁浅的鱼般拖在地上。
贺峻霖没有回答。他的手指一直按在左臂伤口上，血已经浸透三层手帕。严浩翔看着那些暗红的痕迹在台阶上留下断续的印记，突然发现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精准——正好是防红外线监控的盲区间距。
"你早就知道路线。"
这不是疑问句。严浩翔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被欺骗后的钝痛。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明明灭灭，照得贺峻霖的侧脸忽明忽暗。
"SSQ-07的培养舱装有定位芯片。"贺峻霖终于开口，"从你第一次靠近它开始，所有行动轨迹就同步到了主控系统。"
严浩翔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那个总是出现在实验室角落的透明舱体，想起自己每次经过时莫名的心悸感。
"所以你推我出去的时候......"
"是为了切断信号源。"贺峻霖停下脚步，转身时扶着墙的右手又蹭掉一层血痂，"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受伤？"
周若雪突然抬手示意噤声。头顶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金属表面划过。
"实验体追上来了。"
她话音未落，整段楼梯突然剧烈晃动。严浩翔本能地抓住贺峻霖的手腕，却触到一片黏腻的湿润。血已经渗出绷带，在皮肤表面形成滑腻的薄膜。
"别松手。"
贺峻霖的手指扣得更紧。他的体温正在下降，指尖凉得像冰。严浩翔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同样的手也是这样死死攥着他，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什么。
警报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连林思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她们停了。"
周若雪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的枪口对准天花板，却发现通风管道的震动也完全停止。就像整个建筑突然屏住了呼吸。
贺峻霖却笑了。他松开严浩翔的手，转而握住了那把还插在枪套里的格洛克。
"不是她们停了。"
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在密闭空间格外刺耳。
"是有人在等我们。"
话音未落，头顶的防火门突然无声滑开。月光从破碎的观测窗倾泻而下，照出满地玻璃残渣。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握着半截发亮的试管。
"父亲。"
贺峻霖吐出这个词时，严浩翔看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不是面对敌人的警惕，更像是……某种深藏多年的恐惧终于具象化时的战栗。
男人掀开帽子。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蓝，左眼嵌着一枚银色机械义眼。
"欢迎回家，07号。"
他的视线掠过严浩翔，落在贺峻霖还在渗血的手臂上。嘴角扬起的弧度让严浩翔想起培养舱里那些扭曲的人脸。
"看来我们的'守护程序'还是没能彻底清除。"
贺峻霖突然举枪瞄准男人的心脏："放开他。"
"他在你体内植入了抑制器。"男人没有理会枪口，反而朝严浩翔走近一步，"就在锁骨下方三厘米处。每次你靠近主控区，它就会释放镇静剂。"
严浩翔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他确实经常感到莫名的眩晕，特别是在接触SSQ-07舱体时。可现在……
"别听他胡说！"
贺峻霖的声音突然拔高。他换手握枪时，袖口又渗出新的血迹。
男人轻笑一声，按下手中的按钮。严浩翔瞬间感觉胸口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他扯开衣领，一道青紫的血管正沿着锁骨蔓延。
"这是神经云连接的副作用。"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病态的温柔，"当你和07号靠得太近，数据传输就会引发排异反应。"
周若雪突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男人的耳际飞过，打碎了后面的显示屏。无数根数据线垂落下来，像被斩断的神经末梢般不断抽搐。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她将最后三颗子弹推上膛，枪口在男人和贺峻霖之间来回移动："要么杀了他，要么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男人却笑了。他的机械义眼转向通风管道，那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已经太迟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思妍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钢丝，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地面划出复杂的图案。
"同步率93%。"
她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脑波网络即将重建。"
严浩翔感觉后颈的灼烧感骤然加剧。他看向贺峻霖，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抓紧我。"
贺峻霖的手掌贴上他的太阳穴，冰冷的指尖插入发间。严浩翔想挣扎，却被某种熟悉的电流感麻痹了四肢。
"当年我为什么能逃出去？"
贺峻霖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无数画面突然涌入严浩翔的意识：暴雨中的实验室、倒在血泊中的女研究员、还有那个蜷缩在通风管里浑身发抖的小男孩。
以及男人跪在培养舱前，对着某个编号SSQ-01的容器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的孩子……实验必须继续……"
画面戛然而止。严浩翔瘫坐在地，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
"你做了脑波共享？"
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他的机械眼中闪烁着乱码般的红光。
贺峻霖的嘴角渗出血丝："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必须活着离开。"
警报声再次炸响。但这次是从男人身上的终端传出。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启动了自毁程序？"
"不是我。"
贺峻霖将严浩翔护在身后，枪口对准男人的机械眼：
"是所有失败品的集体意志。"
天花板开始簌簌落灰。通风管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击声，像有成千上万双手在拍打金属壁。
林思妍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脊椎凸起诡异的弧度，皮肤下浮现出无数个发光的纹路。
"同步率99%……即将融合……"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流这么多血。那些顺着台阶留下的血痕，根本不是因为伤口——
那是用来干扰神经云同步的生物信号。每一滴血都在切断某个无形的连接。
"你早就……"
话未说完就被爆炸声淹没。男人的终端迸出蓝色电火花，整个人被掀翻在控制台上。
"还剩三分钟。"
贺峻霖拽起严浩翔就往天台跑。周若雪抱着昏迷的林思妍跟在后面，脚步凌乱却坚定。
"你打算带着她一起跳？"
"她体内有我们需要的答案。"
"然后呢？"严浩翔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我们就这么逃一辈子？"
贺峻霖的脚步顿了顿。他们面前的逃生门正在自动熔化，合金材质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滴落。
"先活过这三分钟。"
最后一句话说完，整个顶层突然倾斜。严浩翔在失重中抓住贺峻霖的手腕，看到男人从废墟中爬出来，机械眼中射出猩红的光束。
"父亲"正在坍塌的楼顶张开双臂，像个疯狂的神祇：
"来吧孩子们，让我们完成最后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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