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殿的海水是温的。宁长安下沉时,腕间红绫如垂死的海蛇般扭动,缠紧苏清玥青筋暴起的手腕。冰棺中的少年道种睁着眼,瞳孔里映着桃木剑的残火,那火焰穿透幽暗海水,在宁长安右肩星痕处灼出焦味。
"抓住棺沿!"苏清玥的传音混着气泡破裂声。她左袖被星骸撕碎,裸露的小臂爬满冰裂纹,霜天剑柄在掌心发出濒死的嗡鸣。
宁长安的指尖触到冰棺。棺盖刻痕刺入指腹的瞬间,往生殿的记忆洪流冲垮灵台——他看见少年道种跪在紫微仙帝座前,任星链贯穿琵琶骨;看见自己的童年剪影被炼入琉璃盏;最后看见父亲佝偻着背,将半截桃木剑埋进星砂滩...
"他才是容器。"苏清玥的冰魄气冻住棺盖裂缝,"紫微抽空他的魂,塞进了你的七情六欲!"
星骸雨突然加剧。少年道种的睫毛颤动,棺底"此身即舟"的刻字渗出金血。宁长安右肩星痕如活物暴起,钻入棺缝缠住少年脖颈。红绫在此时燃尽,灰烬凝成渔网裹住两人,网眼间浮现金色篆文——正是《归尘篇》缺失的末章!
"吞了他!"紫微仙帝的咆哮震碎殿柱,"你本就是..."
苏清玥的霜天剑刺穿渔网。剑尖抵住宁长安后心时,冰魄气顺着星痕逆流,将缠向道种的触须冻成冰渣。少年突然坐起,枯手抓住宁长安衣襟,喉间挤出渔村土话:"阿爹...撒网..."
整座冰棺炸成晶粉。少年道种的身躯如陶器龟裂,胸腔里跃动着半枚混沌冰种。宁长安被气浪掀飞,撞上沉没的星舰残骸。肋骨断裂的脆响中,他看见苏清玥扑向冰种,霜天剑裂痕迸射的冰魄火与紫微星芒绞作一团。
"接住!"她将冰种抛来,左臂在星焰中碳化。
吞噬的冲动如海啸席卷。宁长安攥住冰种的刹那,少年道种残留的记忆撕裂识海:七岁生辰那夜,父亲用鱼叉挑开他的衣襟,将星官银符烙在胸口;往生殿地牢里,紫微仙帝抚着少年头顶说"你才是真道种";最后是虚老晶化的颅骨坠入深海,齿缝间叼着半片染血的桃木剑...
冰种没入胸膛。右肩星痕疯狂蔓延,瞬息覆盖半身。宁长安在剧痛中弓起身,喉间涌出混杂星屑的咸腥——是父亲渔船上铁锈的味道。苏清玥的冰魄气裹住他痉挛的躯体,霜天剑的裂痕已蔓延至剑锷。
"忍住!"她五指插入他发间,冰晶顺着经络冻结暴走的混沌气,"想想晒场的鱼干..."
星骸雨骤停。海水被无形之力排开,形成万丈深渊。紫微仙帝的真身踏着星舰残骸降临,琉璃盏中盛着阿满的魂魄,男孩颈后星图正灼烧他的瞳孔。
"多好的饵。"仙帝指尖轻叩盏沿,"可惜养出了反骨。"
霜天剑自主飞射。紫微广袖翻卷,星链绞住剑身,裂纹在绞杀中迸溅冰晶。宁长安右臂星痕脱离躯体,凝成渔叉刺向琉璃盏。仙帝嗤笑闪避,盏中阿满的魂魄却突然自爆,冲击波掀翻苏清玥!
"阿满的魂印...是假的?"她咳出冰渣,碳化的左臂簌簌掉落碎屑。
"真的在桃木剑里。"宁长安星化的瞳孔锁定仙帝,"你怕它,才让星官毁了青云镇。"
渔叉在虚空拐出弧线,叉尖桃木纹路灼烧星链。紫微仙帝的琉璃盏裂开细纹,他惊怒拍碎星舰残骸:"蝼蚁安敢——"
海水突然倒灌。往生殿穹顶彻底崩塌,星砂混着骸骨形成巨漩。宁长安在乱流中抓住苏清玥的残臂,星痕裹着两人撞向殿心祭坛。坛面浮出渔网图全貌,中心坐标亮起——正是少年道种炸裂的位置!
"芥子舟...要醒了..."苏清玥的冰魄气渗入祭坛裂缝。
紫微仙帝的星舰群在漩涡外列阵。主炮充能的紫光吞没深海的最后一丝幽暗,宁长安将半枚桃木剑柄按进祭坛凹槽。星痕脱离躯体凝成巨网,裹住整座往生殿撞向炮口!
强光吞噬意识前,他听见苏清玥的叹息:"这次...换我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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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长安在星砂滩醒来。晨曦给褪色的红绫镀上金边,那截布条缠着半柄霜天剑,斜插在潮水刚退的沙痕里。右肩空荡,星痕消失处只剩平滑的疤痕。他踉跄起身,望见海平线上悬浮的芥子舟虚影,船尾系着崭新的红绫。
"苏...清玥?"嘶哑的呼唤被浪声吞没。
虚老头颅的晶粉从指缝流泻,在沙上拼出残缺星图:往生殿的残骸卡在星舰主炮深处,冰魄火正顺着炮管逆向燃烧。图旁凝着两行小字,是虚老最后的刻痕:
**舟吞星舰日,魂归桃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