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的江风卷着煤烟味,吹得证券交易所的玻璃幕墙嗡嗡作响。乔楚生的军靴踩在马赛克地砖上,身后跟着叼着钢笔的路垚——后者正用鼻尖蹭着乔楚生递来的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蟹壳黄。
“探长,”路垚用钢笔尖戳开油纸,芝麻粒掉在乔楚生锃亮的皮靴上,“昨天这里刚爆出‘橡皮股票’骗局,今天交易所理事长安世平就吊死在办公室,吊绳是用股民联名信搓的,有意思。”他说话时,乔楚生已推开安世平办公室的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粉笔灰味扑面而来。
尸体悬在水晶灯下方,脚尖离地面三寸,晃荡时踢翻了脚边的粉笔盒。路垚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地上的白色粉末:“不是普通粉笔灰,带点石膏味。”他突然抬头,看见乔楚生正伸手去碰尸体脖颈的勒痕,连忙拽住对方袖口:“探长别碰,吊绳纤维里掺了玻璃渣。”
乔楚生挑眉时,路垚已掀开死者垂落的右手——掌心用粉笔写着个扭曲的“$”符号,而办公桌中央的黑板上,留着半幅未擦净的K线图,图中某支股票的曲线被红粉笔圈成了滴血的形状。
午后的交易所大厅人声鼎沸,穿西装的投机客与穿短衫的散户挤在黑板前,粉笔头在报价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路垚倚在乔楚生肩头,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着安世平办公室的布局图:“死者办公室门窗反锁,唯一的通风口爬不进人,凶手怎么做到‘用股民信搓绳杀人’?”
乔楚生低头时,下巴蹭到路垚发胶固定的卷发:“安世平昨天刚宣布停盘整顿,挡了不少人财路。”他突然抓住路垚握笔的手,笔尖在纸上划出弧线,“看那边,穿藏青西装的男人,袖口沾着石膏粉。”
话音未落,那男人突然撞开人群冲向楼梯。乔楚生瞬间追上去,军靴在大理石台阶上踏出火花,却在转角处听见路垚的笑声——回头时只见路垚把钢笔尖抵在男人后颈,另只手举着从对方口袋里摸出的粉笔盒:“先生,这盒‘石膏粉笔’,跟安理事掌心的粉末成分一样。”
男人突然 elbow 向后猛击,乔楚生抄起走廊的铜痰盂砸在他手腕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穹顶下的鸽子。路垚蹲在地上翻看男人掉落的皮夹,里面掉出张女人的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橡皮股票受害者之妻”
审讯室的铁窗漏进夕阳,把路垚的影子投在墙上,与乔楚生的影子交叠成叉。“凶手是交易所的粉笔工,”路垚用乔楚生的警刀削着苹果,果肉被切成薄如蝉翼的片,“安世平搞假股票骗光了他妻子的嫁妆,他就用掺了玻璃渣的粉笔灰做毒饵——每天趁安世平擦黑板时,把毒粉笔灰吹进他领口。”
乔楚生给嫌疑人戴上手铐时,瞥见路垚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自己嘴边:“探长尝尝,这苹果甜得像……”
“像你昨天偷藏的奶油蛋糕?”乔楚生咬下苹果,果肉的汁水沾在唇角,路垚突然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审讯室外传来交易所收盘的钟声,路垚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煤气灯,突然说:“探长,你说钱和命,哪个更重要?”
乔楚生把他按在审讯椅上,俯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对方膝盖:“对我来说,”他的气息混着苹果甜味,喷在路垚耳垂上,“能让某个人别再把钢笔塞进我咖啡杯里的命,最重要。”
路垚耳尖爆红,却踢开脚边的证物箱,里面滚出安世平藏在粉笔盒里的账本,每一页都用股票代码写成了情书,落款是“给我的朱砂痣”。
乔楚生在安世平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个铁皮盒,里面全是路垚半年前刊登在《申报》上的侦探小连载,每篇角落都用红铅笔圈着“路先生真聪明”。他想起上周路垚抱怨“探长从不看我写的文章”,此刻悄悄把铁皮盒塞进自己公文包,金属扣碰撞的轻响被交易所的喧嚣盖过。
路垚在粉笔工的工具箱里发现枚银质袖扣,上面刻着破碎的“垚”字。他想起三年前在康桥大学,自己弄丢了母亲留给他的袖扣,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滩以这种方式重逢。当乔楚生用手帕包好袖扣递给他时,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茧:“下次再丢,就用我的袖扣把你铐在交易所黑板前,看你还怎么乱跑。”
黄昏的外滩亮起第一盏路灯,乔楚生叫的黄包车停在交易所门口。路垚把脸埋进乔楚生大衣,鼻尖蹭过对方内衬绣的“楚”字暗纹:“探长,你说安世平为什么把情书写成股票代码?”
“因为蠢。”乔楚生把他抱进车厢,自己跟着坐进去,膝盖抵着对方膝盖,“真要写,该写成‘路垚是我的涨停板,永远不跌停’。”他从公文包掏出铁皮盒,翻开其中一页,用钢笔在红圈旁补了句:“我的侦探,比所有股票都值钱。”
黄包车驶过外白渡桥时,路垚看见乔楚生映在车窗上的影子,正伸手替自己扣好大衣领口。他偷偷握紧口袋里的银质袖扣,突然觉得交易所的粉笔凶案,远不如身边这人用警刀削苹果时,刀刃反光里映出的温柔眉眼来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