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申报》馆的排字房总飘着油墨味。路垚把脸贴在老式印刷机上,金丝眼镜被滚筒热气蒙住:"探长,这铅字比你在百乐门打台球的巧克粉还黑。"乔楚生刚按住他后颈将人拽开,印刷机突然爆出火星,正在排版的头版新闻纸自燃成灰,灰烬里露出半张印着倒三角符号的锌版。
警笛声里,路垚蹲在灰烬前捻起锌版碎片:"是镁粉助燃,倒三角边角有齿轮压痕。"乔楚生拎起他西装后领避开围上来的记者,军靴在木地板上踩出回声:"主编说死者是调查黑金交易的记者,死前收到过匿名的倒三角信件。"两人躲进资料室时,路垚撞翻了报纸合订本,散落的1931年报纸里掉出半枚刻着"申"字的铅字模。
乔楚生用匕首撬开铅字模缝隙,油墨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路垚突然指着模子内侧惊呼:"这里刻着民国二十年的印刷编号——探长,这和你捣毁法租界烟馆的时间吻合!"话没说完就被乔楚生捂住嘴,走廊传来皮靴声,他趁机咬住对方掌心,尝到皮革混着雪松香的味道。乔楚生的手指在他后颈轻轻揉了揉,像在顺毛一只炸毛的猫。
报社档案室的铁柜积着厚灰,路垚把1931年的记者笔记铺了满桌。某页用红笔圈着"黑金通讯社"的名字,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西装的记者站在印刷机前,领口别着枚倒三角银质领带夹。乔楚生靠在书架上翻查投稿记录,军大衣蹭落了顶层的油印滚筒:"黑金社十年前突然倒闭,据说替黑帮伪造新闻。"路垚突然把笔记卷成筒敲他肩膀:"探长看,采访名单里有个叫'楚生'的线人!"
乔楚生翻页的手指骤然停顿。他把笔记抽出来塞进路垚怀里,银质怀表从马甲袋滑出,表盖内侧的"To my Sherlock"在百叶窗光影里闪着光:"那年我给记者提供过黑帮线索,见过黑金社老板用倒三角符号加密电报。"路垚捧着笔记仰头看他,发现他喉结滚动得厉害:"探长的摩斯电码...是不是在这里学的?"乔楚生突然把他按在铁架上,油印滚筒在头顶晃悠:"再乱翻旧账,就把你绑在印刷机前印一整天号外。"
根据笔记线索,两人摸到报社后街的废弃印刷坊。生锈的铁门用倒三角挂锁锁着,路垚用钢笔尖挑开锁芯,突然听见乔楚生低喝:"退后!"房梁的吊灯应声碎裂,玻璃碴子里躺着枚倒三角领带夹,夹面沾着黑色粉末。乔楚生把路垚护在身后,枪口对准阴影里的老式打字机,机身上用镁粉画着和灰烬中相同的倒三角。
路垚捡起领带夹对着光看,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HJ"。"是黑金的缩写,"他拽了拽乔楚生的皮带,"打字机键盘有油渍。"旧牛皮日记本摊开在油墨污渍中,某页用密码写着:"1931.5.4,铅字模藏黑金账本,唯楚生知坐标。"乔楚生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路垚突然指着日记本夹着的电报稿惊呼:"这是黑金社发给你的密电...电报编号和你怀表的序列号一样!"
电报稿上的墨迹突然渗出油渍,显露出夹层里的速写:年轻的乔楚生蹲在印刷机旁,手里攥着半枚铅字模,远处穿西装的记者正把倒三角信件塞进邮筒。乔楚生刚要拿起电报稿,印刷坊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木架上的铅字盘纷纷坠落。他猛地把路垚按在身下,铅字砸在他后背发出闷响:"别动,上面有人。"路垚攥着他肩膀的衣领,摸到温热的血渗出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乔楚生拎着昏迷的报社副主编走出来,军大衣后领沾着油墨。路垚用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伤口,指尖碰到后背的旧伤疤时被乔楚生抓住手腕:"黑金社老板当年用铅字模藏账本,副主编想借杀人案逼我交出模子。"他低头看着路垚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笑,"没想到他徒弟不知道,模子的关键在'申'字第三笔——那里刻着我的名字。"
印刷机的镁粉符号在晨光中渐渐淡去,露出底下刻着的完整句子:"楚生之手,可破黑金。"乔楚生从铅字盘下取出真正的账本,模子内侧果然刻着极小的"楚"字。路垚凑过去看,突然在打字机的墨带上看见乔楚生刚敲出的句子:"To my detective, always."
离开印刷坊时,上海刚升起晨雾。路垚把倒三角领带夹别在乔楚生的军大衣上,自己钻进他怀里躲风。"探长,"他隔着布料咬了咬对方的锁骨,"下次再把我按在铁架上,我就把你的怀表换成铅字模。"乔楚生揽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雾水沾湿了两人的睫毛:"先管好你自己,刚才在印刷坊差点碰倒汽油桶。"远处传来报童的吆喝声,和十年前乔楚生给记者通风报信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铅字模被送回报社那天,路垚在模子内侧发现了新刻的字——在"楚"字旁边,多了个极小的"垚"。乔楚生靠在排字房的架子上看他,军靴尖轻轻勾着路垚的皮鞋:"老记者说铅字能印出真相,路先生要不要印印看?"路垚抬头看他,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突然踮脚在他喉结上啄了一下:"不用印了,探长的心跳声比印刷机还响。"排字房的油墨味里,隐约飘着乔楚生藏在马甲袋里的、给路垚新买的巧克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