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框在身后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许墨的作战靴踏过泛着冷光的走廊,手中的点名册边缘还带着昨夜备课的折痕。当他站在教室前方时,三十八双眼睛从高低不一的课桌椅后望来,有人转着钢笔吹口哨,有人把课本立成掩体偷偷打盹,唯有后墙那行歪歪扭扭的“改造万岁”,像是句没底气的自嘲。
“起立。”许墨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却在扫过前排少年手臂上的烟疤时,尾音轻轻颤了颤。三十八道身影参差不齐地撑起,有人故意用膝盖顶得椅子吱呀乱叫。直到看见教官胸前的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教室里才渐渐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啄食的声响。
“我看过你们的档案。”点名册摔在讲台上,惊飞了窗台上的灰雀,“偷便利店面包的高中生,替朋友出头打架的货车司机,被骗进传销组织的农家女孩……”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某个名字旁“初犯”的红戳,“这里不是终点,是让你们学会用正确的方式,把走错的路一步步走回来。”
后排突然传来嗤笑:“教官,我连小学都没毕业,还能学懂民法典?”染过的黄发少年歪在椅背上,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龙纹身。许墨没接话,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天平:“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法律的公平,也是人心的分量。你们要学的不是背条文,是明白自己该站在天平的哪一边。”
粉笔灰簌簌落在藏青色警服上,他翻开教案的手忽然停住——第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三岁的自己攥着父亲的警徽,背景是医院走廊惨白的墙。“今天先学《民法典》第26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回荡,“父母对未成年子女负有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
夕阳把铁窗的影子投在课桌上,当许墨念到“子女对父母负有赡养、扶助和保护的义务”时,前排女孩突然埋下头,肩膀剧烈颤抖。黄发少年用袖口蹭了蹭鼻尖,把课本翻得哗啦响:“教官,这题……能再讲遍吗?”
下课铃响起时,许墨收拾教具的手被轻轻拽住。那个偷面包的高中生红着眼眶,往他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是上午发的课间零食。糖纸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清脆的响,他望着少年们排队离开的背影,忽然明白父亲警徽上的星光,为何能穿越七年光阴,此刻仍在这群年轻的眸中,映出细碎却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