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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格海盗】

黎明的囚徒外传

血与盐的味道永远刻在海特·克蒙的记忆里。

二十年前的那个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海妖之歌号"的帆索时,二十二岁的海特正站在船首像旁——那是个张牙舞爪的美人鱼木雕,鱼尾上还残留着昨夜战斗飞溅的血迹。他右手握着沾满鲜血的弯刀,左手抓着前任船长黑杰克的头颅。那颗头颅的络腮胡上沾着脑浆和碎骨,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到死都不相信这个曾经的三副竟敢挑战他的权威。

"根据《海盗宪章》第七条!"海特的声音压过清晨的海浪,年轻的面庞在朝阳下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任何船长若连续三次错误判断商船航线,导致船员挨饿,即可被挑战取代!"

他将头颅高高举起,让黏稠的血液顺着精钢打造的刀锋流到自己手臂上。这柄名为"寡妇之泣"的弯刀是他十六岁在哈瓦那黑市用三颗抢来的红宝石换的,如今终于尝到了船长级别的鲜血。甲板上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四十多名水手用弯刀敲击着木桶和缆绳,在浸血的甲板上跺出原始的鼓点。

"海特船长!海特船长!"

欢呼声中,海特注意到大副加尔罗站在舵轮旁没有动作。那个独臂的老海盗左眼戴着黑皮眼罩,完好的右眼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海特认得这种表情——七年前他刚上船当见习水手时,加尔罗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上一个被扔下船的挑战者。但此刻年轻的骄傲让他不屑一顾,毕竟他刚刚完成了血骷髅海盗团历史上最年轻的夺权记录。

"升起我的旗帜!"海特一脚踢开黑杰克的无头尸体,对桅杆上的水手喊道。

随着绳索吱呀作响,一面崭新的黑旗升上主桅。不同于传统骷髅旗,这面旗帜上是两把交叉的骨剑托着一颗滴血的心脏图案,下方用金线绣着古拉丁文格言"以血还血"。这是海特花了整整两个月设计的,每个细节都经过深思熟虑——骨剑象征武力,心脏代表忠诚,而滴血则暗示背叛的代价。

当夜,海盗们在刚占领的西班牙商船"圣玛利亚号"上举行了狂欢。这艘满载香料的商船成了最好的战利品,朗姆酒像海水一样在甲板上流淌,掠夺来的东方丝绸被随意铺在舱房里当床单。海特坐在原本属于西班牙船长的雕花橡木椅上,享受着船员们一个接一个的效忠宣誓。

"你会是个好船长,小子。"加尔罗最后一个走上前,他的独臂举着镶嵌翡翠的银酒杯——那是刚从商船保险箱里撬出来的战利品,"敬你的...长寿。"

海特没有错过老海盗语气中微妙的迟疑,但胜利的喜悦冲淡了警惕。他接过酒杯时注意到杯底刻着一行小字"死神亦需等待",这让他莫名想起加勒比流传的关于海上亡灵的传说。不过下一秒他就把这念头抛到脑后:"敬血骷髅团!"他一饮而尽,没注意到加尔罗转身时,独臂袖口中滑出一把淬毒的匕首又迅速收了回去。

接下来六个月,海特带领"海妖之歌号"完成了七次完美劫掠。他的名声从加勒比一直传到好望角,不仅因为他的年轻,更因为他革新了海盗战术。与大多数同行不同,海特把航海图看得比火药重要,他花了大量金币从葡萄牙人那里购买大西洋洋流图,甚至贿赂西班牙海军军官获取护航舰队的时间表。

"记住,"在每次行动前的战术会议上,他都会用匕首尖点着海图强调,"死掉的商人不会再给我们带来财富,而活着的俘虏可以换取赎金。我们要的是金币,不是尸体。"

这种策略引起以加尔罗为首的老派海盗不满,但数字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在海特指挥下,每个船员季度分红达到惊人的两百西班牙银币,是黑杰克时期的五倍。就连最顽固的老水手长"铁钩"汤姆都说,自从海特当船长后,他包养在拿骚的情妇都能用上法国香水了。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第七个月零三天。那是个闷热的午后,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海妖之歌号"正在巴哈马群岛附近追踪一艘据传运载秘鲁黄金的西班牙大帆船。瞭望台上的水手突然发出海鸥般的尖啸:"左舷三十度发现漂流瓶!"

漂流瓶是海盗间的秘密通信方式。海特亲自用匕首撬开蜂蜡封印,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纸上画着简陋的海图和一个精确坐标,旁边写着一行褪色字迹:

"人鱼岛确有其事。座标11°21'33"N 74°51'54"W。——'幽灵鲨'号大副"

羊皮纸背面还画着个奇特符号:一个瓶子里装着彩虹色的液体。海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认得这个传说——"流光摹瓶",据说能复制任何液体甚至魔法药剂的人鱼族圣物,航海者梦寐以求的至宝。

"改变航向,"海特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我们去这个坐标。"

加尔罗的木头假腿在甲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船长,那只是个骗水手的童话!我们应该继续追踪运宝船!"

"运宝船随时可以抢,"海特展开珍藏的《七海奇谭》手抄本,指着其中一页泛黄的插图,"但人鱼岛可能几百年才出现一次。全速前进!"

这个决定后来成为海特每晚都要重温的噩梦。

航行第三天清晨,瞭望员发出变了调的呼喊:"海水变色了!"前方海域呈现出诡异的彩虹色泽,就像有人把油彩倒进了大海。更奇怪的是,明明晴空万里,那片水域却笼罩在薄雾中,阳光透过雾气折射出七彩光晕。

"彩虹海..."海特喃喃自语,书里记载这正是人鱼岛的天然屏障。他翻开古籍对照,发现当天恰好是月圆前五天——传说中穿越彩虹海的最后安全期限。

加尔罗的独臂重重拍在罗盘箱上:"月圆前穿越是找死!我们应该等——"

"等什么?等下个世纪吗?"海特打断他,"全速前进!我有黑胡子的《海怪图鉴》,足够对付任何——"

话音未落,整艘船突然剧烈震颤。不是风浪造成的摇晃,而是某种来自深海的力量,仿佛有巨人在船底敲击。罗盘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船帆无风自动,发出可怕的撕裂声。

"船长!船在抗拒前进!"舵手惊恐地发现舵轮正在自己转动。

海特拔出"寡妇之泣":"稳住航向!我以《海盗宪章》之名命令——"

一道黑影从船底掠过。那影子大得不可思议,堪比整座珊瑚礁。接着海面突然隆起,六条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破水而出,每条触手末端都长着匕首般的倒刺。第一条触手拍断前桅时,海特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像极了人类骨骼的脆响。

"克拉肯..."二副喃喃道,这个名词像瘟疫般在船员中传播开来。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为海特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刻。一条触手卷住炮手约翰砸向主桅,脑浆和碎骨溅在船钟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另一条触手掀开甲板,像撕罐头般把底舱暴露在外;第三第四条触手合作绞碎了救生艇,木屑像雨点般落下。

"集中火力!"海特砍向最近的一条触手,黑血喷了他满脸。但普通武器对深海巨兽几乎无效,更糟的是,加尔罗和他的亲信趁乱消失了。当海特在混战中寻找大副时,后腰突然传来剧痛——加尔罗的淬毒匕首精准刺入他的肾脏。

"《海盗宪章》可没说不能杀死愚蠢的领导者。"老海盗狞笑着转动刀柄,海特闻到匕首上苦杏仁味的毒素,"永别了,小子船长。"

海特跪倒在血泊中,看着加尔罗带着五个亲信放下唯一完好的小艇。剩下的船员要么被触手卷走,要么跳海后被漩涡吞噬。最后时刻,海特用尽力气爬向正在倾斜的舵轮,试图至少让船转向浅滩。

但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随着一声木材断裂的巨响,一条直径超过三米的触手直接拍碎了船身中部,"海妖之歌号"像脆弱的玩具般断成两截。海特随着倾斜的甲板滑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灌入他的肺部。下沉过程中,他模糊看到海底深处有蓝光闪烁——那似乎是一座水晶构成的岛屿轮廓,塔尖散发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原来...真的存在..."这是海特·克蒙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海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色的沙滩上。天空是病态的铅灰色,没有太阳却有一种诡异的微光。海水如同稀释的墨水,拍岸的浪花寂静无声。更远处,无数船只残骸像玩具般散落在海岸线上,从腓尼基人的划桨战船到最新式的蒸汽明轮船,横跨数千年航海史。

"欢迎来到灰色海岸,海特·克蒙。"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带着诡异的回声效果,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转身的瞬间,海特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位高挑的女性,穿着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长袍。她的面容美丽却毫无生气,皮肤呈现出大理石般的冷白色,眼睛像两颗切割完美的红宝石,黑色短发违反重力地微微飘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弯曲的山羊角和背后的蝙蝠状翅膀,以及末端呈箭头状的细长尾巴——此刻正无意识地拍打着沙滩。

"贝拉特里克斯..."海特认出了这位传说中的死神。每个水手都听过她的故事——她收集那些死于海上却不肯安息的灵魂,据说她的镰刀能割裂时空。

死神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你很特别,海特。大多数灵魂来到这里时只会尖叫或哭泣。"她的尾巴突然伸长,尖端轻轻挑起海特的下巴,"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海特注意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的灰色:"因为我杀的人够多?"

"因为你懂得规则的价值。"贝拉特里克斯的翅膀微微展开,"《海盗宪章》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善加利用的。"她的手指点在海特胸口,那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发光骷髅标记,"现在,选择:为我收集海上亡魂,或者留在这里慢慢消散。"

仿佛为了演示,死神指向远处。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沙滩上徘徊,他们的身体像沙雕遇到潮水般逐渐流失,先是四肢,然后是躯干,最后连面部特征都模糊不清。

海特望向海面,那里突然浮现出一艘幽灵船。那是"海妖之歌号"的灵体版本,船体半透明,帆上跳动着幽绿火焰。更令他震惊的是,甲板上站着那些死去的船员——被触手绞死的炮手约翰,脑袋仍然呈现不自然的角度;跳海淹死的见习水手比利,衣服上还滴着永不干涸的海水。

"他们需要船长,"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突然带上某种韵律,"而你需要赎罪。想想那艘载着孕妇的医疗船,想想加尔罗的匕首刺向你时,和你刺向黑杰克时如出一辙的眼神。"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个孕妇蜷缩在船舱角落,隆起的腹部被血染红;加尔罗背叛时眼中的狂热,和他自己夺权那天的眼神确实一模一样。海特突然单膝跪地,不是出于敬畏,而是被这些从未细想的记忆压垮。

"我接受契约。"他声音嘶哑。

贝拉特里克斯的镰刀在海特额头轻轻一划,剧痛中他的右眼被银白火焰取代。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发现这只新眼睛能看到活人的生命能量——就像黑暗中的烛火,老人是摇曳的烛光,壮年人是熊熊火炬,而垂死者则是将熄的余烬。

"基本规则:"死神的声音开始飘远,"一、不得直接杀害活人;二、每月上交三个亡魂;三、只能在指定海域航行。"她的身影逐渐透明,"哦对了,你的船现在叫'幽冥号',水手们取的名字...挺贴切不是么?"

最初三年,海特沉浸在复仇执念中。借助幽灵船能穿越浓雾的特性,他很快在巴巴多斯港找到了加尔罗。老海盗用抢来的财宝买了种植园,正搂着混血情妇在阳台上喝香槟。当夜,海特站在他床前,用新获得的"恐惧低语"能力让老海盗梦见死去的船员。加尔罗惊醒时看到幽灵船长站在月光下,心脏当场爆裂。

海特将加尔罗瑟缩的灵魂收入特制的骨瓶,却发现复仇的快感转瞬即逝。看着瓶中那个缩小版的老海盗日复一日重复着惊恐表情,他只感到无尽的空虚。这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生前二十七次劫掠中,有多少个"加尔罗"死在他的命令下?

第七年冬天,海特在百慕大三角救起一个七岁女孩。按规矩这天的灵魂配额还差一个,但看着她紧抓救生圈的稚嫩手指,海特做了前所未有的决定。他指挥幽灵船制造海市蜃楼,引导路过的商船发现女孩。那夜贝拉特里克斯用镰刀将他灵魂切成碎片又重组,剧痛中海特却笑了——这是他死后第一次感到自己还是个人。

"你违反了第三条规则。"死神重组着他破碎的灵体,声音却带着奇怪的兴致,"但有趣的是...这正是我期待的。"

第三十七年某个黎明,当海特在雷德克里夫港看到三个年轻女孩时,右眼的灵魂之火突然灼痛起来。红发女孩的生命能量强烈得刺眼,粉眸少女周身环绕着魔法波纹,而金发女孩则散发着半神气息。更惊人的是,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轰鸣:

"护送她们去人鱼岛。这不是考验,而是契约的终极任务。"

航行途中,红发女孩埃斯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们不是活人,对吗?"她的手掌温暖得几乎灼伤幽灵的皮肤。

海特坦然承认,并惊讶于她们毫不恐惧的反应。粉眸少女诺克特娜甚至能感知到船员们的痛苦记忆,而金发女孩蒂拉则对人鱼岛传说如数家珍。

当她们最终取得"流光摹瓶"时,苏醒的克拉肯几乎摧毁幽冥号。海特命令船员们用灵体为盾,掩护女孩们撤离。在灵魂即将消散的瞬间,贝拉特里克斯突然现身,镰刀划出一道金光:

"海特·克蒙,你的罪孽已清。"

金色的光芒中,海特看到所有船员都恢复了生前的健康模样。炮手约翰扭正的脖子上再无伤痕,见习水手比利的衣服干爽如新。更神奇的是,他自己又感受到了心跳——虽然那只是灵魂记忆中的错觉。

"选择吧,"死神展开足以遮蔽天空的翅膀,"安息,或是重生。"

海特望向陪伴自己半生的船员们,在每张脸上都看到了答案。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人间的海洋——那里正有一艘渔船驶过,甲板上的小女孩依稀是多年前他救下的那个。

"我们准备好了。"他轻声说,握住舵轮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当金色光芒吞噬幽冥号时,埃斯梅手中的骨哨化作了粉末。她知道,某个漫长的救赎终于完成了。而在某个时空的灰色海岸上,新的幽灵船长正从沙滩醒来,等待贝拉特里克斯的镰刀与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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