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中断,留下一片刺眼的蓝色。警局休息室里弥漫着咖啡和廉价清洁剂混合的气味。
"嘿!巴特利特,新人在说你呢,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一名警官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同事,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电视遥控器被他随手扔在布满划痕的塑料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巴特利特揉了揉太阳穴,指间的魔力水晶戒指在荧光灯下泛着微弱的蓝光。"啧...说就说吧,反正他又没直说我名字..."他放下手中的案件报告,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魔法时钟——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球体,内部有细小的光点组成数字。"真不理解他,我们工资又不算多,工作也不难,他这么拼命干嘛?"
"谁知道呢..."同事耸耸肩,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是不会魔法的人,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巴特利特皱起眉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办公室另一端正在整理文件的尤斯图斯。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头罕见的橙红色短发,在警局的深蓝色制服衬托下格外醒目。"可我从没看过他买过用过魔力水晶..."
"前辈,有新的案件。"尤斯图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声音平静得不像刚刚在电视上接受采访的人。他手中拿着一份报案记录,灰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巴特利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知道了知道了。Teleportada sorĉo!"随着咒语念出,他手指间的戒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瞬。
下一秒,两人已经站在报案人描述的公园长椅旁。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个中年男人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这位先生,请问是什么失踪?"尤斯图斯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巴特利特从未听过的关切。
"我的猫不见了..."报案人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
巴特利特暗自松了口气,肩膀的肌肉放松下来。"原来是猫啊..."他小声嘀咕,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去哪喝一杯。
尤斯图斯却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名字?"
"我的吗?我是..."
"抱歉先生,是猫的名字。"尤斯图斯打断道,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报案人愣住了,"我...我不知道..."
尤斯图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先生,我能合理地怀疑你是猫贩子吗?而那只猫是你刚偷的,所以你才不知道猫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报案人脸色涨红,"这猫是我朋友的,他在霜雪堡出差,在手机上看他的猫不见了才找我帮忙的!"
"霜雪堡?"尤斯图斯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朋友是什么工作?叫什么名字?我需要核实一下。"
"你问这么多干嘛?我报警是为了找猫!不是信息核实!"报案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来几个路人的侧目。
巴特利特眼看局势要失控,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抱歉先生,我先和同事商量一下,您在这等会儿,很快的!"他强撑出一个职业微笑,拉着尤斯图斯走到几米外的树荫下。
"尤斯图斯你想干什么?"巴特利特压低声音,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前辈,这是调查失踪正常的流程。"尤斯图斯一脸认真地翻开他那本破旧的小册子,"抱歉前辈,我没有调查失踪宠物的情况,只有人的记录...所以我觉得人和动物都一样..."
"这不一样!"巴特利特差点喊出声,赶紧又压低嗓音,"人和动物有很明显的区别吧...算了,我们先回去帮他找找猫,你一句话都不能说!知道了吗?"
"是的前辈。"尤斯图斯点头,表情严肃得像在宣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两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公园。巴特利特不断使用"追踪咒",但每次魔法光芒都只是在空中转几圈就消散了——这种基础咒语对动物效果很差。而尤斯图斯则用最原始的方法:询问路人、检查灌木丛、甚至爬上一棵树查看鸟巢。
最终,他们在公园边缘的一处废弃小屋里找到了那只纯黑的安哥拉猫。当尤斯图斯小心翼翼地将猫抱出来时,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
"累死了..."回到公园长椅上,巴特利特大口喘着气,魔法戒指因为过度使用而变得暗淡无光。"你不累吗?"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尤斯图斯,后者除了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外,呼吸依然平稳。
"不累..."尤斯图斯轻声回答,目光落在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身上。
巴特利特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他扯松了领带,"我想说个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是有新的案件发生吗前辈?"尤斯图斯立刻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重新聚焦。
"你能不能别想着工作了..."巴特利特叹了口气,"我想以巴特利特的名义和你聊天,而不是警官。"
尤斯图斯眨了眨眼,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困惑。"...什么事,巴特利特先生?"
"你是不会魔法的人吗?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可以不回答我。"巴特利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是..."尤斯图斯的嘴角微微抽动,"我觉得这是个很明显的事实。"
"所以你拼命工作是因为这个?"
"不是,"尤斯图斯摇头,"我在采访时就说过原因了。"
巴特利特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你听到我说你坏话了?如果是就先说声抱歉。"
"是...没事的,我不是很在意这个。"尤斯图斯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只蝴蝶落在尤斯图斯肩头的警徽上,翅膀轻轻扇动。
"为什么你是不会魔法的人呢?如有冒犯就不回答。"巴特利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尤斯图斯的目光变得遥远,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几乎被公园里的欢笑声淹没。"...我的父母是近亲结婚,我有个姐姐只不过夭折了,而我活下来却是不会魔法的人。"
"抱歉..."巴特利特感到喉咙发紧。
"为什么要道歉呢巴特利特先生,你并没有犯法。"尤斯图斯转过头,眼中是真诚的困惑。
"戳你痛处啊..."巴特利特苦笑,"不过你很厉害啊,不会魔法都能抓罪犯。"
"哦没事谢谢,"尤斯图斯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可以称为微笑的表情,"我爸爸就觉得我是被正义之神眷顾的孩子,所以就给我取尤斯图斯这个名字。"
"正义之神?!"巴特利特猛地坐直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我记得好像是叫艾奎亚吧,她不是被天使以背叛的名义将她杀了?"
尤斯图斯点点头,"我觉得正义之神的死很奇怪,还有其他初代神的死..."
"你小声点,"巴特利特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埃恩吗?"
尤斯图斯摇头,橙红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1920年他因为发表反天使的言论而被——"巴特利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发表的只是问天使历史的真相,就被教会判死刑了。"
尤斯图斯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样吗..."
"还有我感觉你比较适合去时序裂痕,尤其是你的身世..."巴特利特半开玩笑地说,试图缓解气氛。
"为什么?"尤斯图斯歪着头,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
巴特利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都想到故事内容了,你因为不满你父母所以杀了他们,然后你拿着你父母的尸体去时序裂痕应聘。
"...就算我杀了他们报仇我也会自首的。"尤斯图斯回答得无比认真,让巴特利特一时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就在这时,两人腰间的对讲机同时发出刺耳的静电声。
"两位警官请尽快回来,有个紧急的任务需要你们帮忙完成。"局长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不寻常的紧迫感。
巴特利特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是的长官!"他转向尤斯图斯,"快走了。Teleportada sorĉo!"
咒语的光芒中,巴特利特最后看到的是尤斯图斯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种他读不懂的决心。
警局的传送室光线昏暗,空气中残留着前几次传送留下的臭氧味。尤斯图斯和巴特利特刚从公园回来,制服上还沾着几片树叶。
"紧急任务?"尤斯图斯拍了拍肩上的落叶,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警觉的光芒,"什么情况?"
局长莫利斯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五十多岁,灰白的鬓角与深陷的眼窝显示出多年高压工作的痕迹。"大学城有人跳楼,初步判断是自杀。我需要你们去现场调查。"
巴特利特吹了个口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魔力戒指,"自杀案?这种案子不是应该交给——"
"其他小组都出任务了。"莫利斯打断他,眼神在尤斯图斯身上停留了一秒,"你们是现在局里唯一有空闲的搭档。"
尤斯图斯已经拿出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死者姓名?年龄?现场有无目击者?"
"诺拉·伊桑,18岁,圣玛利亚魔法学院二年级学生。"莫利斯递过一份薄薄的档案,"清洁工发现的尸体,没有目击者。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巴特利特接过档案,随手翻了几页,"啧,又是贵族学校的学生。上次处理他们学校的霸凌案差点没把我烦死。"
"前辈,我们走吧。"尤斯图斯已经站在传送阵中央,腰背挺得笔直,橙红色的短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团微弱的火焰。
巴特利特叹了口气,举起戴戒指的手,"Teleportada sorĉo!"
光芒闪过,两人出现在圣玛利亚魔法学院中央广场。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广场中央聚集着一小群人,警戒线围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区域。几名校园警卫站在线外,表情木然。
警戒线内,一具年轻女性的身体以扭曲的姿势躺在血泊中。她的棕发被血染红,像一朵凋零的花散开在石板上。尤斯图斯走近尸体,单膝跪地,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她。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尤斯图斯检查着尸体,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颈部有轻微淤青,可能是坠落前被人掐过。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烙铁烫过。"
巴特利特蹲在他旁边,皱眉看着那个印记——一个细小的、完美的圆形,内部刻着复杂的符文。"我从没见过这种标记...等等,你说淤青?自杀怎么会有淤青?"
尤斯图斯没有回答,他翻开死者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与地上这具破碎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诺拉·伊桑...成绩优异,无违纪记录。"他翻到背面,突然停住了,"这里写着紧急联系人:诺克特娜·伊桑,姐姐,同校四年级学生。"
"先别急着下结论,"巴特利特站起身,环顾四周,"我们得查查楼顶的情况。"
学院主楼是一栋哥特式建筑,尖顶直插云霄。电梯停在顶层后,他们还要爬一段狭窄的楼梯才能到达天台。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几个清晰的鞋印留在灰尘中。
"鞋印大小与死者相符,"尤斯图斯测量着,"但这里..."他指向栏杆下方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刮痕,"像是有人挣扎时指甲抓过的痕迹。"
巴特利特蹲下来,用魔法戒指扫描那处痕迹,"确实是人体的组织残留...这不像是单纯的自杀。"
正当两人交换眼神时,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巴特利特警官!局长紧急联络,要求你们立即结案,定性为自杀。"
"什么?"巴特利特瞪大眼睛,"我们才刚开始调查!"
"局长说证据已经很明确了,"传话的警官擦了擦汗,"而且...上面有人施压。"
"上面?"尤斯图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谁?"
传话警官突然变得支支吾吾,"就是...上面嘛。总之局长说让你们尽快完成报告,别再深究了。"
巴特利特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拉着尤斯图斯走到天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听着,这种情况我见过。当'上面'插手时,意味着案子可能涉及天使相关的事情。我们最好按他们说的做。"
尤斯图斯的眼睛眯了起来,灰蓝色的虹膜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所以即使可能是谋杀,我们也要视而不见?"
"这不是视而不见,是自我保护!"巴特利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1920年的埃恩事件你忘了吗?质疑天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一阵沉默。风吹起尤斯图斯的衣领,露出里面挂着的一个小小吊坠——一个被划破的天使翅膀图案。
"...我知道了,"最终尤斯图斯平静地说,"我们会按程序结案。但在那之前,我至少要通知死者的姐姐。"
巴特利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但别说多余的话。"
他们回到校园广场时,尸体已经被装进裹尸袋。尤斯图斯向校园警卫询问了诺克特娜的下落,得知她正在图书馆准备毕业考试。
圣玛利亚学院的图书馆是一座宏伟的玻璃建筑,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尤斯图斯在四楼的历史学区找到了诺克特娜——一个高挑的年轻女性,与死者有着相似的棕发和五官,但眼神更加温柔。
"伊桑小姐?"尤斯图斯轻声唤道。
诺克特娜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是我。有什么事吗?"
尤斯图斯深吸一口气,"我是尤斯图斯警官。关于你妹妹诺拉...我很抱歉通知您,她今早被发现在校园内坠楼身亡。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我们还在调查中。"
诺克特娜的表情凝固了。她手中的羽毛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什么...不,不可能。诺拉昨天还跟我说她发现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发现了什么?"尤斯图斯追问,但诺克特娜已经摇摇欲坠。她的眼睛翻白,身体向前倾倒。尤斯图斯迅速上前一步接住她,在接触的瞬间,他注意到诺克特娜右手腕内侧有一个与诺拉一模一样的奇怪印记。
"前辈!"尤斯图斯喊道,"快叫校医!"
巴特利特跑过来帮忙扶住昏迷的诺克特娜,当他看到那个印记时,倒吸一口冷气。"又是这个标记...这绝对不是巧合。"
校医很快赶到,将诺克特娜送往医务室。尤斯图斯趁机检查了诺克特娜留下的书包,在里面发现了一本被撕去封皮的旧书。翻开第一页,褪色的墨水写着《真理之书:被禁止的历史》作者:埃恩。
"前辈,你看这个。"尤斯图斯迅速将书塞给巴特利特。
巴特利特只瞥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差点把书掉在地上。"天啊,这是禁书!谈论真实历史的禁书!快放回去!"
但尤斯图斯已经翻到了中间一页,那里有一个手绘的插图——一个与诺拉和诺克特娜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印记,下方标注着"被选中者的标记"。
尤斯图斯缓缓合上书,将它塞回诺克特娜的书包。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正义之神艾奎亚为何而死。"
巴特利特松开手,后退一步,仿佛尤斯图斯突然变成了某种危险的生物。"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医务室的门在这时打开,校医走出来,"病人已经醒了,但她需要休息。你们可以明天再来做正式笔录。"
尤斯图斯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诺克特娜。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金发上,手腕上的印记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回警局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巴特利特不断偷瞄尤斯图斯,后者则一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案件的疑点。
"你真的要写进报告里?"最终巴特利特忍不住问道。
尤斯图斯停下笔,抬头看向远方逐渐西沉的太阳,"不。但我会继续调查。"
"为了什么?"巴特利特的声音几乎是恳求的,"为了正义?正义之神已经死了,尤斯图斯。被天使杀死的。"
尤斯图斯合上笔记本,橙红色的头发在夕阳下像燃烧的火焰。"或许吧。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18岁的女孩会因为手腕上的一个标记而死。我想知道,为什么一本讲述历史的书会被禁止。我想知道...真相。"
巴特利特没有再说话。当夜幕降临,两人站在警局门口分别时,他只说了一句:"小心点,搭档。"
尤斯图斯点点头,转身走入夜色中。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条指向未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