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林小七太阳穴发疼。她盯着周默手背上歪斜的输液针，血珠正顺着透明胶带边缘往外渗。窗外暴雨砸在铁皮屋檐上的声音像极了七年前消防栓爆裂的巨响。
"别动。"她按住周默想要拔针的手腕，指腹触到他脉搏跳得又急又乱。白炽灯下，他后颈那个"S"形烫伤红得刺眼——和档案室里烧焦的作文本残角边缘一模一样。
周默突然咳嗽起来，震得输液架哐当摇晃。血沫溅在林小七虎口结痂的墨迹上，烫得她手指一颤。
"2013年7月23日。"她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消防演习那天，你为什么会在我教室？"
心电图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得急促。周默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食指在病床栏杆上划了道歪斜的线，刚好连起她虎口墨迹和手腕结痂的伤口。他指尖冰凉，却在碰到她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急诊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陈悦浑身滴着水冲进来，防水文件袋在她怀里鼓出棱角分明的形状。"查到了！"她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陆氏建设当年篡改的检测报告——"
林小七接过文件的手指在发抖。泛黄的纸张上，父亲修改过的混凝土配方被红笔圈出三个关键数据，旁边是陆明哲龙飞凤舞的批注：【耐火性超标，成本过高】。她突然想起语文老师当年用红笔在她作文本上画的三个圈，墨水洇开的形状都和眼前如出一辙。
"你父亲是为了......"周默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他手背上的针头被扯歪，血顺着输液管倒流上去，在透明软管里拉出细长的红线。
林小七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档案室青铜觥的碎片在护士推车上反着冷光，她看见自己变形的倒影在金属表面摇晃，像七年前浓烟里扭曲的走廊。
"不可能！"陆远的声音炸响在走廊。他西装前襟沾着泥水冲进来，甩出一张泛黄纸张砸在病床上，"这才是真相！你父亲亲笔签的认罪书！"
林小七盯着文件右下角的签名。父亲写"林"字最后一捺总会带个小勾，就像她作文本上被烧穿的句号。但眼前这个签名第三笔明显顿挫——和陆明哲批注的笔迹特征完全吻合。
"茶渍。"周默突然出声。他沾血的手指划过认罪书边缘的褐色痕迹，"和你作文本上......"
林小七的呼吸窒住了。初二那年打翻的茉莉花茶，在作文本第17页留下过完全相同的晕染形状。而现在这个痕迹出现在所谓的"七年前认罪书"上。
陆远突然抓起推车上的青铜碎片往地上砸。金属撞击瓷砖的脆响中，周默猛地拔掉针头扑过去，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林小七看见他白大褂后背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暗褐色，像极了父亲实验笔记上干涸的墨水。
"够了！"陈悦的尖叫混着雷声炸开。她抖开另一份文件，监控截图里清晰可见有人深夜潜入档案室调包材料，"陆明哲上周还派人去销毁——"
周默跪在地上拼凑青铜碎片的样子让林小七喉咙发紧。他指尖的血抹在铭文上，刚好填平"林氏配方"下面被故意磨掉的笔画。闪电劈亮窗玻璃的瞬间，她看清了那行完整的刻字：【测试合格，耐火系数超标32%】。
陆远突然安静下来。他低头看自己蹭破的皮鞋尖，那里沾着片烧焦的纸屑——林小七认出是自己作文《守护者》的最后一段。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她听见周默粗重的喘息里混着几个零碎的音节："七年前...约定..."
一张对折的莫高窟门票从他口袋滑落。林小七捡起来时，背面未干的血迹正慢慢晕开一行小字：【等你看完215窟的飞天】。后半句已经模糊不清，但那个日期清晰可辨：2013.7.21。
"火灾前两天..."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翻陈悦带来的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父亲修改配方获批的盖章日期，正是7月22日。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周默栽倒时带翻了推车，青铜碎片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林小七扑过去扶他，嘴唇擦过他滚烫的耳廓，听见气若游丝的三个字："看内侧..."
陆远突然冲过来拽她胳膊："别被他骗了！"他指甲陷进她结痂的伤口，却在看到她眼神时触电般松开。林小七甩开他的手，从满地碎片里捡起最锋利的那片。
青铜断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当她颤抖着将碎片翻过来时，内侧那行比发丝还细的刻痕正被周默的血缓缓填满：【林工改良配方测试成功，建议全面推广。2013.7.22 消防局技术科周】。
"你父亲..."陆远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盯着林小七手里染血的碎片，西装袖口滴下的水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湖泊。
窗外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林小七攥紧门票的手触到个硬物——周默昏迷前塞进她掌心的，是半枚烧焦的校徽，背面刻着两个小字：【七年】。
急诊室的灯光在暴雨中忽明忽暗，林小七盯着掌心里半枚烧焦的校徽。金属边缘割得她生疼，那个"七年"的刻痕却烫得像要烙进血肉。周默被推进手术室时白大褂后襟还在滴血，在地砖上拖出断续的红线，像极了她作文本上被烧断的句子。
"这不可能......"陆远突然抓住她手腕，西装袖口蹭到她虎口的墨迹，"那些数据都是经过专业机构......"
林小七甩开他的手。青铜碎片在她另一只手里硌出深红的印子，内侧刻痕里的血正在凝固。她突然想起初二那年周默转学前的雨天，他在她作文本第17页茶渍旁写过一行小字，后来被火灾烧得只剩半个"等"字。
陈悦突然从文件袋抽出一张照片："今早刚收到的。"监控画面里，陆明哲的秘书正在档案室用茶壶往文件上倒水。日期显示是三天前——正是陆远第一次约她喝茉莉花茶的日子。
"你故意的？"林小七声音发抖。那天陆远特意点了茉莉香片，还笑着说她虎口的墨迹像朵花。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士举着染血的病历本跑来："患者血型特殊，医院库存不够——"
"抽我的。"林小七撸起袖子时，结痂的伤口裂开细小的血珠。她突然僵住——周默后颈的烫伤，形状和她初三时用钢笔戳破的作文纸一模一样。
陆远突然抢过照片撕成两半："伪造的！"碎片飘到输液架旁的血泊里，立刻被染成淡红色。他伸手要抢青铜碎片，林小七侧身时校徽掉在地上，金属碰撞声里突然响起微弱的电子音。
陈悦从血泊中捡起个纽扣大小的装置："录音笔？"她按下播放键，陆明哲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开："...把林工的签名样本给老周...务必在22号前..."
林小七的呼吸凝滞了。录音里的日期正是父亲配方获批的前一天。她弯腰去捡校徽时，发现背面烧焦的缝隙里露出一点纸边——是张对折的作文纸残页，上面她稚嫩的笔迹写着：【周默说215窟的飞天会守护秘密】。
手术室的门突然洞开。医生举着沾血的手术单冲出来："患者左侧第三根肋骨有旧伤，嵌着块青铜碎片——"
林小七腿一软跪在地上。七年前浓烟里有人用身体护住她时，她抓到的金属片也是这个位置。掌心的校徽突然变得滚烫，她看清了烧焦处露出的另一行字：【等火灾过去，带你去看真正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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