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盯着电脑屏幕，第十三次删光了刚写的段落。
编辑林悦的催稿消息还挂在聊天框最顶端：【亲爱的，读者都在等结局，你这次真的拖太久了。】
她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掌心，深吸一口气。咖啡已经凉了，杯底沉淀着未化的糖粒。窗外霓虹闪烁，凌晨两点的城市依然醒着，而她的灵感却像被按了暂停键。
“情感小说作家写不出感情戏……”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职业耻辱。”
手机突然震动，林悦又发来一条语音：“念安，要不你换个题材试试？医疗剧最近很火，我们社里刚签了部《仁心》，你要不要去医院采风？”
沈念安皱眉。医疗题材？她从没写过。但或许……正是需要跳出舒适圈的时候。
市中心医院急诊部比她想象的更嘈杂。
消毒水混着血腥味的空气，哭喊、呻吟、担架轮子与地板的摩擦声。沈念安攥紧笔记本站在角落，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闯入者。
“让开！”
一道冷冽的男声劈开混乱。她回头，看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冲进来，最前面的男人白大褂下露出深蓝色手术服，口罩上方一双眼睛如寒星般锐利。
“车祸伤者，血压70/40，腹腔穿刺抽出血性液体！”
“准备手术室，通知血库备血。”男人扯下口罩，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家属呢？”
沈念安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担架上的女孩最多二十岁，苍白的脸上全是血，左手还死死攥着个破旧的毛绒兔子。
“没有家属跟车！”护士高喊。
男人已经戴上橡胶手套：“不等了，直接送——”
“她有妊娠纹。”沈念安突然说。
所有目光唰地转向她。那个医生眼神一沉：“你说什么？”
“她……她腹部有妊娠纹。”沈念安指着女孩松开的病号服下摆，“可能是产后妈妈，要不要查哺乳期用药禁忌？”
一片死寂中，医生突然抓起听诊器按在患者胸口，几秒后瞳孔骤缩：“快查HCG！疑似羊水栓塞！”
抢救室的灯亮了三小时。
沈念安坐在走廊长椅上，笔记本摊在膝头，却一个字也写不出。眼前全是那个医生俯身按压患者胸膛时，额角滚落的汗珠。
灯灭了。
她猛地站起来。推门而出的医生摘下手术帽，黑发被汗水浸得微湿，在看到她的瞬间明显怔了怔。
“患者脱离危险。”他扯下口罩，露出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你是实习生？”
“我是作家。”沈念安举起笔记本，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哑，“想来了解医疗题材……刚才只是凑巧注意到细节。”
他扫了眼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涂鸦，突然问：“为什么是兔子？”
“什么？”
“那个玩偶。”他疲惫地揉着后颈，“你盯着它看了很久。”
沈念安怔住。她确实注意到——女孩被推走时，脏兮兮的兔子掉在了地上，而她在手术中途偷偷把它捡了回来。
“因为……”她从包里掏出那个洗干净的玩偶，“如果她醒来想找它呢？”
医生的目光在她和兔子之间转了个来回，忽然伸手从胸袋抽出钢笔，在她笔记本扉页写下一行字。
【陆瑾年，心外科】
“周一早八点，别迟到。”白大褂擦肩而过时，他丢下这句话，“还有，作家小姐，你观察力不错。
沈念安在凌晨四点的出租车上翻开笔记本。
陆瑾年的字迹凌厉如刀锋，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页。而角落不知何时被他画了个小小的兔子轮廓，耳朵缺了一角——正是那个玩偶的模样。
她突然按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
心跳快得不像话。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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