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月光透过窗棂,屋内即使灭了烛火,也能视物。
程姣躺在床上,即使身体已经疲累,可精神却没有丝毫睡意。
“桑枝,把窗户打开吧。”程姣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闷。
“女公子,夜里风大。”桑枝劝阻道。
程姣坚持,“打开吧。”
桑枝知道,自家女公子虽然看起来随和,可骨子里是个执拗性子。
桑枝将程姣扶起,坐在茶桌前,给程姣披上外衣,才去把窗户半开,能够让程姣堪堪能看到月亮挂在屋沿。
一股凉风顺着窗户涌入,月光也顺着缝隙倾斜,好似就抚平了程姣心里的浮躁。
程姣从来不是个人淡如菊的性子,她只是受病体拖累,没有精力去计较罢了。
“桑枝,去拿我的古琴。”
在白鹿山时,程姣常常用弹琴应对心里压抑的烦闷,她不喜欢与人倾诉,也找不到人倾诉。
“女公子,夜深了……这里不是白鹿山,四处的院子都有人。”桑枝有些为难的开口。
听到此话,程姣的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全然没有生气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更累了。“也罢,罢了……”
“女公子,桑枝给您把把脉。”桑枝年纪虽小,可医术却已从她父亲那学了个五六分。
“女公子,您这身子,不可劳神,只能静养。奴婢这就去给您熬完安神汤,您喝了也好凝神养气,早些睡下。”
程姣今日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静养了十几年,还是这副病躯,还不如……”
桑枝打断道,“女公子!,”桑枝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声音放低,“女公子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只需在静养一两年,就和寻常人一样了。”
程姣扶着有些沉重的头,摆了摆手,桑枝会意,退下去熬安神汤了。
“咳咳,”一股凉风袭来,激起喉咙里的痒意,程姣闻不得香料的呛人,所以从不在屋内点安神香。
对月抒怀,伊人自苦。
“在白鹿山要做那娟娟才女,寄人篱下,不给长辈惹麻烦,回到程府,也要去做那规矩得当的女娘,不被长辈厌烦。
程姣啊程姣,你投生不成男儿郎,可为何偏偏是个娇女娘,这精贵药材养成的娇气,这弱风扶柳的病躯,怎么去做那寻常人。”
月光照扶下的女娘,多了丝非人的神性。可喃喃细语,眉宇间透露的质问,却又像似神明皮囊里挣扎破出的恶鬼。
“碰——”程姣把窗户关上,房间里暗了不少,程姣走向卧床,将床帷薄纱拉下,隐入黑黑暗。
许是昨日晚上赏月受凉, 程姣一起身就觉得脑子发沉,身体乏力。
模模糊糊 间,程姣好像听到了人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
一早,桑枝端着水盆准备给程姣梳洗,却发现程姣发了高热,便急忙去禀告萧元漪,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熬药。
“这怎么又起了热,”萧元漪用手贴了贴程姣的额头,确实有些烫手。
“夫人,药来了。”桑枝把药端来。
“给我吧,我来喂,你把女公子扶起来。”
萧元漪接过药碗,桑枝上前把程姣扶起,往程姣身后多垫了两个枕头。
程姣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扶起,一瞬更甚得眩晕感,随后被后背的实感拉回。
“来,娓娓,把药喝了。”萧元漪轻声哄着。
“阿母……”程姣仿佛听到了自家阿母的声音。
好苦……阿母,好苦啊。
萧元漪拂去程姣滑落到脸庞的眼泪,“乖,把药喝了,病就会好了。”
好苦……
眼泪滴落,滴进药碗中,与苦涩的药汁融合。
阿母,娓娓真的觉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