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初生·神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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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永夜合卺
忘川血浪倒灌的余波尚未平息,无涯殿在业火与神血的浸染下更显森然。碎裂的生死簿残页悬浮空中,流淌的墨字如同垂死的蝌蚪。就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废墟之上,一场空前绝后的幽冥婚礼,由执掌刑罚的判官亲自主持——为他自己。
没有红绸喜乐,只有万千罪魂筋络编织的帘幕垂落,末端悬着的头颅被业火点燃,发出幽绿磷光,权作“喜烛”。
倒插的生死簿地砖被强行抹平,铺上由怨灵最纯粹恨意凝结的、流动着暗红光泽的“红毯”。穹顶垂下的,是忘川血水凝成的冰棱,折射着业火与人皮灯柱的光,诡谲斑斓。
芙洛被迫换上由彼岸花汁染就、点缀着碎魂晶的玄色嫁衣,凤冠则是以受刑魔神骸骨雕琢,镶嵌着判官心口剥落的神血凝珠。
判官黑袍依旧,只是心口被芙洛掏出的贯穿伤尚未愈合,神血浸透前襟,形成一朵妖异盛放的血色曼珠沙华,成为他唯一的“喜服”装饰。
礼成,非拜天地,而是判官强握芙洛染血的手,蘸着彼此混合的神血魂血,在无涯殿核心的孽镜台上,刻下两道纠缠不休的姓名烙印。镜面映不出新人容颜,只倒映着业火中焚烧的萧烬残魂无声的诅咒,与忘川河底堆积如山的骸骨。
“礼成。”判官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自此,九幽为证,万劫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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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缠·孕神胎:
所谓新婚之夜,是永无休止的蚀骨纠缠。
无涯殿深处,玄晶王座已被芙洛徒手掏穿的神血浸透,凝固成暗红结晶。判官将她禁锢其上,冰冷的黑袍覆盖着玄色嫁衣。
没有凡俗的温存,只有神祇与痴魂最原始、最暴烈的碰撞。业火在他们周身升腾、缠绕,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与一种诡异的、直抵灵魂深处的交融。
判官心口的贯穿伤紧贴着芙洛,神血不断渗出,如同滚烫的熔岩,烙印着她的肌肤,也渗入她的魂体深处。他腕骨上那个被芙洛魂血“填补”的焦黑坑洞,此刻竟散发出微弱的吸力,贪婪地汲取着两人结合时逸散出的、混杂着情欲与毁灭的复杂能量。
芙洛颈间的蛇形胎记灼热发烫,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与判官冰冷的意志在她识海中疯狂撕扯。
剧痛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行填满的空虚感交织,让她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破碎的呜咽。判官却只是更紧地禁锢她,冰冷的唇啃噬着她颈间的蛇链烙印,低语如魔咒:
“蚀骨之痣…蚀骨之债…蚀骨之嗣…你我…不死不休。”
就在这永夜般的折磨与交融中,一股奇异而磅礴的生命波动,在芙洛被神血反复浸染的魂体深处悄然孕育。那生命汲取的并非生机,而是无涯殿弥漫的业火、罪魂的怨气、以及判官心口不断流淌的、蕴含裁决意志的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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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劫·九幽惊变:
幽冥无岁月,唯有业火焚魂的哀嚎作为计时。当芙洛腹中那团汲取了足够毁灭能量的神胎终于躁动时,整个地府为之震颤。
临盆之地,选在了象征审判与真相的孽镜台前。镜台光滑的表面,在神胎降世威压的冲击下,毫无预兆地裂开三千道狰狞纹路,如同蛛网爬满镜面,镜中映照的万千景象瞬间支离破碎!
“用力啊夫人!”被拘来的资深鬼婆伸出枯瘦鬼手,刚触碰到婴孩胎发——
“嗤啦——!”
一股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骤然爆发!鬼婆的鬼手连同她整个魂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枯叶,瞬间枯萎、碳化,化作一捧簌簌飘落的惨白骨粉!那婴孩甫一接触外界,竟本能地开始疯狂吞噬地府本源——至纯的死气!
“呜——嗡——”
十八层地狱深处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哀嚎与诅咒,在这一刻骤然死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饿鬼道原本污浊流淌的河流,竟违反法则地倒悬而起,化作无数道浑浊的水龙卷,朝着孽镜台方向疯狂涌去,成为神胎的养料!
整个九幽根基动摇!丰都大帝的虚影瞬间跨越无尽幽冥,浮现在摇摇欲坠的产房之外。这位统御地府的至高存在,玄色帝袍翻卷,袖袍挥动间,引动诸天法则!
万亿罪魂积攒了亿万年的、最精纯最恶毒的怨念之气,被他强行抽取、压缩,在殿宇上空凝成一朵遮天蔽日的、缓缓旋转的漆黑莲台!莲台垂下亿万道怨气丝绦,如同最坚韧的屏障,死死护住核心殿宇,隔绝那可怕的吞噬之力。
丰都大帝的目光穿透屏障,落在孽镜台前那啼哭初响便引动浩劫的婴孩身上,声音宏大而凝重,响彻九幽:
“此子若毁九幽根基…本帝便以神格为祭,填他永世饥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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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罪·烬劫初啼:
婴孩的啼哭声终于穿透了黑莲屏障,清晰地响彻地府九重塔!
这啼哭非是寻常婴啼,而是裹挟着混沌初开般的毁灭法则:
忘川河:奔腾不息的血色长河瞬间发出哀鸣,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见底!裸露出的河床上,堆积了亿万年的森森骸骨,在啼哭声波中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鬼差神兵:牛头马面手中象征地府秩序的玄铁钢叉,表面瞬间爬满深红锈迹,继而寸寸崩断,如同腐朽的枯枝!
判官神权:悬于判官腰间、象征无上审判权柄的朱砂判官笔,笔尖那点永不褪色的猩红朱砂,竟在啼哭声中迅速褪去颜色,变得惨白如骨!
“孽障!祸世妖胎!”闻讯赶来的秦广王目眦欲裂,眼见地府根基动摇,怒火滔天!他拔出腰间的斩魂巨剑,汇聚十殿阎罗之力,裹挟着湮灭神魂的恐怖威能,撕裂空间,朝着孽镜台前那襁褓狠狠劈下!欲将这灾厄源头扼杀于萌芽!
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指婴孩眉心!
就在剑锋距离眉心仅有三寸之遥时——
襁褓中的婴孩,突然睁开了双眼!
左瞳,冰蓝幽邃,跳跃着芙洛特有的、能冻结灵魂的冰魄寒焰!
右瞳,金芒炽烈,翻滚着判官本源的、焚尽万物的裁决业火!
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光芒自他双瞳射出!秦广王的斩魂剑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那由幽冥玄铁与法则之力锻造的神兵,剑锋竟在双瞳神光凝视下迅速黯淡、分解,最终化为一股黑色的细沙,簌簌飘落!
死寂!
婴孩咧开无齿的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混沌初音韵的字节,如同法则的宣告,烙印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神鬼魂灵识海:
“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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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名·神嗣之路:
判官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孽镜台前,挡在芙洛与婴孩之前。他无视秦广王的震怒与丰都大帝的注视,伸出左手——那只腕骨曾被业火灼出焦坑、又被芙洛魂血“填补”的手。他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尚在流淌神血的腕脉!
蕴含着无尽神性与审判意志的滚烫神血,如同金色的溪流,汩汩涌出,精准地浇灌进婴孩张开的口中。那贪婪吞噬地府死气的本能被更高阶的神血满足,躁动的气息稍稍平复。
“吾儿,”判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宿命的意味,响彻寂静的九幽,“名 **烬劫**——”
随着他的话音,沾染神血的指尖在虚空中挥毫!神血凝而不散,化作两个燃烧着业火与冰焰的巨大神纹,烙印在幽冥虚空,散发出镇压诸天的威压:
烬·劫!
神名烙定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干涸见底的忘川河床深处,竟传来沉闷的轰鸣!已被吞噬殆尽的忘川本源,仿佛被这神名引动,从九幽最深处倒涌而出!浑浊的血浪重新开始奔腾,只是那血色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沉的金芒。
丰都大帝的虚影注视着那重新流淌的忘川,以及虚空中燃烧的神名“烬劫”,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考量。他屈指一弹,一点璀璨到极致、蕴含着无上神道法则的碎片——赫然是他神格的一部分——化作流光,投入那翻腾的忘川血浪之中!
碎片入水即融,引动血浪滔天!浪涛翻卷间,一块通体漆黑、边缘流淌着暗金纹路的玄铁令牌缓缓凝聚成形,自血浪中升起,悬停在婴孩烬劫的襁褓上方。
令牌正面,是丰都大帝以指力刻下的、充满残酷预言的箴言:
“历人间八千劫,方知众生苦”
令牌背面,则是判官以神血书写的、冰冷无情的任命:
“十万年后,汝当掌判官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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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嗣养成录·逆骨成锋:
一万年·撕簿折舟的小阎罗
孽镜台的裂痕成了烬劫幼时的涂鸦板。他小小的身影趴在巨大的镜面上,胖乎乎的手指蘸着忘川淤泥,在裂痕间涂抹。
“爹爹的字,丑。”他看着镜中倒映的、判官批阅命簿时留下的凌厉朱砂批注,嫌弃地撇撇嘴。转头便爬上堆积如山的生死簿,小手一抓,轻易撕下了属于秦广王的那一页命簿。
“阿烬写更好看!”他咯咯笑着,将那承载着阎罗命运的金色书页三下两下折成一艘歪歪扭扭的小纸船。小手一推,纸船载着数个尚未审判、缠绕着罪孽黑气的亡魂,晃晃悠悠地漂离孽镜台,竟无视轮回法则,直接驶入了通往未知来世的缝隙!
判官殿中熊熊燃烧的业火,在纸船消失的刹那,诡异地黯淡了三分。
芙洛罚他去饿鬼道给哀嚎的小鬼们喂“清心粥”(实为稀释的忘川水)。小鬼们感受到他体内天生的恐怖威压,匍匐在地,颤抖不敢靠近。烬劫小眉头一皱,竟一把夺过巨大的孟婆勺,狠狠捅进了自己幼小的、流淌着金红神血的胸膛!
“难喝?哼!”他忍着痛,将混着自己神血的勺子粗暴地塞进一个胆大的小鬼嘴里,“尝尝这个!神血味!”
——当夜,饿鬼道因沾染神血气息而彻底暴动,无数饿鬼陷入疯狂,生生啃穿了连接三途川的奈何桥三座!地府交通一度瘫痪。
五万年·焚情跳井的叛逆子:
少年烬劫身形抽长,继承了判官的冷峻轮廓与芙洛的冰冽气质,眉宇间却燃烧着更甚的叛逆之火。他偶然窥见芙洛独处时,目光穿透孽镜,长久地凝视着人间某个书生模样的模糊幻影(崔珏分魂的残念印记)。
“娘亲为何总偷看那些酸腐无用的书生?”少年心中莫名烦躁,一股无名业火升腾。他竟径直闯入轮回井重地,指尖燃起继承自判官的至纯业火,毫不犹豫地投入井中!
“情丝缠人,不如焚尽!”业火瞬间点燃了井壁上流转的、由无数情丝编织的轮回法则脉络!火光跳跃间,井壁深处一个温润青衫的书生残影(崔珏)被火光映照,一闪而逝。
就是这一闪而逝的残影,让烬劫如遭雷击!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与剧痛席卷全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竟然纵身一跃,跳入了那燃烧着业火、法则崩乱的轮回井中!
“混账!”判官震怒,撕裂空间,强行从焚魂狱最深处将浑身浴火、奄奄一息的少年捞了出来。烬劫华丽的玄衣被烧毁,裸露的少年脊背上,赫然烙着三道狰狞焦黑的印记,每一道都散发着不同却同样刻骨的情劫气息:
① 被金枝玉叶的公主诬陷,腰斩于市口的书生怨!
② 被山盟海誓的窑姐毒杀,沉尸河底的恩客恨!
③ 为救孤苦无依的寡妇,顶罪问斩,血溅公堂的佃农痴!
“呵…情…”烬劫咳出带着金色神砂的血沫,眼神却冰冷如霜,看向匆匆赶来的芙洛,又瞥向脸色铁青的判官,“真是穿肠烂肺的毒刃…烧了干净!不如…烧给爹爹补补那破烂神格?” 他指尖再次燃起业火,竟真的引向自己脊背上那三道情劫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