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兰薰阁,姜璃已经醒了。入宫半月有余,她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太后赏赐的玉镯被她用丝线缠裹后戴在腕上,既是护身符,也是提醒——在这深宫里,一步错,满盘皆输。
"小姐!不好了!"青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手里端着的洗脸水洒了大半。
姜璃放下手中的书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凝辉堂那边...死人了!"青柳脸色煞白,"林小姐的贴身丫鬟今早被人发现死在房里,浑身发紫,七窍流血!现在整个凝辉堂都被封锁了,太医院的人说...说是疫病!"
姜璃心头一紧。疫病在古代可是要命的事,尤其是在这人员密集的深宫大内。
"还有谁出现症状?"
"听说昨晚参加太后小宴的几位秀女今早都发热了,苏小姐正在那边照看。"青柳声音发抖,"小姐,我们会不会也被传染?"
姜璃快速思考着。如果是传染性疾病,必须立即采取隔离措施。她起身从箱笼里翻出几块干净棉布,迅速缝制成简易面罩。
"戴上这个,去把我们存的烧酒拿来。"姜璃边做边解释,"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进出兰薰阁。你去找些艾草来熏屋子,再去厨房要些大蒜。"
青柳瞪大眼睛:"小姐,您懂医术?"
"略知一二。"姜璃含糊其辞。她大学时参加过红十字会培训,基本的防疫知识还是有的。
正当两人忙碌时,院门被敲响。门外站着苏婉清,脸上蒙着纱巾,眼下是掩不住的疲惫。
"姜姐姐,太后命我通知各宫,近日有疫病流行,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苏婉清的声音透过纱巾有些发闷,"已经有五人发病,两人死亡。太医院判断是'瘴疠',但用药无效。"
姜璃示意青柳退下,压低声音:"症状如何?"
"高热、头痛、浑身发紫,严重者吐血而亡。"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最奇怪的是,只在内宫传播,外朝官员无一染病。"
这不像是自然疫病,倒像是...投毒。姜璃心中警铃大作。
"苏妹妹,可否带我去看病人?"
苏婉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太后有令,命我寻几位懂医理的秀女协助。姐姐若愿意,自然最好。"
姜璃戴好自制的面罩,随苏婉清穿过几条僻静小径,来到一处临时辟出的病坊。远远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里面传来阵阵呻吟。
病榻上躺着五位秀女,其中两位已经面目发紫,呼吸微弱。林慕云站在远处,用手帕捂着口鼻,眼中满是惊恐。
"林小姐怎么也在这里?"姜璃小声问。
苏婉清叹了口气:"她坚持要来看自己的丫鬟,太后特许的。"
姜璃仔细观察病人症状,又询问了发病时间和饮食情况。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所有患者昨晚都吃了御膳房特供的莲子羹。
"苏妹妹,可否取些病人的血样和那莲子羹的残渣来?"
苏婉清虽不解,还是照办了。姜璃用银簪试探血样和食物残渣,银簪并未变黑,排除了砒霜等常见毒药。她又将血样滴入酒中,观察变化。
"不是瘴疠,也不是普通毒药。"姜璃断言,"这是'断肠草'中毒,混合了某种引发传染性症状的药物,造成疫病假象。"
苏婉清瞪大眼睛:"断肠草?可银针试不出啊!"
"断肠草之毒银针难验,需以热酒试之。"姜璃解释着从医书上看来的知识,"看,血滴在酒中扩散后呈现蛛网状,这是断肠草的特征。"
"姐姐博学!"苏婉清惊叹,"可若是中毒,为何会人传人?"
姜璃思索片刻:"我怀疑有人在下毒后又用某种方法让接触者出现类似症状,制造恐慌。苏妹妹,能否查查这些病人接触过什么共同的东西?除了食物。"
两人仔细排查,终于在一名秀女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少许绿色粉末。
"这是...孔雀石粉!"苏婉清惊呼,"研磨后吸入会引发类似症状,但不致命。"
谜底揭开了。有人在莲子羹中下毒,又散布孔雀石粉制造传染假象。这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正当两人准备报告太后时,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一双绣金龙的靴子停在姜璃面前。
"抬头。"
低沉冷冽的声音让姜璃不由自主地仰起脸。宇文曜今日未着龙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面容苍白冷峻。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救了太后爱猫的姜璃?"
"回皇上,是臣女。"姜璃稳住声音。
宇文曜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血样:"听说你懂医术?"
"略知皮毛,不足挂齿。"
"能辨出断肠草之毒,可不止'略知皮毛'。"宇文曜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味,"跟朕来。"
姜璃随宇文曜来到病坊外的小亭。皇帝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面容阴鸷的老太监。
"姜秀女,说说你的发现。"宇文曜直接道。
姜璃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断肠草与孔雀石粉的发现,并谨慎地提出:"此非天灾,乃人祸。意在制造恐慌。"
宇文曜眼中寒光一闪:"你可知妄言宫闱之事是何罪过?"
"臣女只据实以报。"姜璃不卑不亢,"若皇上不信,可命人取绿豆、甘草煎浓汁予患者服下。断肠草之毒,此方可解。"
宇文曜沉默片刻,突然道:"高德,去办。"
那老太监躬身退下。宇文曜的目光重新落在姜璃身上:"你父亲是工部侍郎姜明德?"
"是。"
"你可知这次疫病若扩散,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负责宫中水道修缮的工部?"
姜璃心头一震。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难道父亲也卷入了这场阴谋?
"臣女愚钝,不明朝政。"她谨慎回答。
宇文曜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一个'愚钝'的秀女。"他忽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告诉朕,谁指使你揭穿此事?"
姜璃后背一凉,但面上不露分毫:"无人指使。臣女只是不忍见无辜者枉死。"
两人对视片刻,宇文曜先移开目光:"今夜子时,御花园凉亭。朕要听你详细说明防治之策。"说完,不等回应便转身离去。
姜璃呆立原地,心跳如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试探?陷阱?还是...
回到兰薰阁,姜璃立即着手准备。她将记忆中的防疫措施整理成条:隔离病患、焚烧污染物、饮用沸水、艾草熏蒸...又画了几幅简易口罩和防护衣的图样。
夜深人静,姜璃换上深色衣裙,悄悄前往御花园。月光如水,凉亭四周静谧无人。她正疑惑是否记错地点,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宇文曜的声音。
姜璃僵硬地点头,对方才松开手。她转身看到宇文曜一身夜行装扮,墨发高束,比白日少了几分帝王威严,多了几分侠客英气。
"跟朕来。"
宇文曜带她穿过几条隐蔽小径,来到一处偏僻的阁楼。推门而入,里面竟是一间简易书房,墙上挂满了地图和文书。
"这是朕的别院,无人知晓。"宇文曜示意她坐下,"现在,详细说说你的防疫之策。"
姜璃展开准备好的图纸,条理分明地讲解起来。从隔离病区到消毒措施,从防护装备到汤药配方,甚至提出了建立"疑似病例"观察区的建议。
宇文曜听得极为专注,不时提问。当姜璃提到"病从口入,需确保饮食清洁"时,他突然插话:"你可知宫中水道多年失修,污水常混入饮水?"
"臣女不知。"姜璃如实回答。
"工部年年申请修缮款项,户部年年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宇文曜冷笑,"而户部尚书,正是丞相林肃的门生。"
姜璃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怀疑这次"疫病"是林家设计的阴谋,目的是陷害工部,打击政敌!
"皇上,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至于朝政..."她谨慎地停顿。
"说下去。"宇文曜目光灼灼。
"臣女斗胆建议,可借防疫之名,重整宫中水道。太医院与工部协同办理,外人无从反对。"
宇文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倒是机敏。"他站起身,踱到窗前,"姜璃,你与传闻中的姜家庶女很不相同。"
姜璃心跳漏了一拍:"人总会变。"
"变得太多,就惹人怀疑了。"宇文曜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朕欣赏聪明人。从今日起,你协助太医院防疫。有什么需要,直接找高德。"
"臣女遵旨。"
宇文曜忽然走近,抬手拂去她肩上一片花瓣。这个亲密的动作让姜璃浑身僵硬。
"别让朕失望。"他的声音低沉如耳语,"也别忘了,今夜之事若泄露半句..."
"臣女明白。"
回兰薰阁的路上,姜璃心绪难平。皇帝宇文曜与传闻中暴戾昏庸的形象截然不同,他心思缜密,深谙权术,显然在暗中布局什么。而她,似乎无意中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三日后,疫情得到控制。姜璃的防疫措施被全面推行,所有患者服用绿豆甘草汤后逐渐康复。太后下旨表彰姜璃和苏婉清,同时宣布晋升姜璃为才人,赐居景阳宫偏殿。
"姜姐姐,你这是因祸得福啊!"苏婉清高兴地说,"景阳宫虽不是最华丽的,但离皇上的紫宸殿很近呢!"
姜璃微笑不语。她心知肚明,这次晋升绝非偶然。太后需要制衡林家势力,皇帝需要一个有用的棋子,而她恰好出现在合适的位置。
搬入景阳宫那日,姜璃在妆匣底部发现一张字条:"才人只是开始,勿忘兰薰之约。"没有署名,但那凌厉的笔迹,像极了宇文曜。
姜璃将字条焚毁,望向窗外的宫墙。这场权力的游戏,她已经无法抽身。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一步一步,登上那无人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