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钧的右手在门把上停顿了三秒。
这是陈瑶第一次见他穿常服——深灰色高领毛衣裹住喉结，黑色大衣没有一丝褶皱，像是刚从某个葬礼回来。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去参加葬礼，只不过死者是陌生人。
"记住，他们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叶钧蹲下来整理她的红领巾，拇指擦过她锁骨上方的疤痕。那是上周火灾演习时，她被消防栓玻璃划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他的手指温度仍然让她打了个寒颤。
阳光福利院的铁门吱呀作响。陈瑶数着脚步，第七块地砖缺了一角，裂缝里长着三叶草。她突然想起父亲相册里也有这样的植物，压在泛黄的战友合照下面。
"叶队长！"走廊尽头传来夸张的招呼声。穿驼色西装的男人张开双臂，"小英雄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陈瑶闻到古龙水下面藏着的碘伏味道。这个自称周院长的男人，右手小指缺了最末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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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活动室里的孩子比想象中少。
陈瑶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叶钧被推到蛋糕前切第一刀。奶油花朵塌陷的瞬间，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抽搐了一下——和父亲葬礼上她划伤他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这些孩子都是烈士遗孤。"周院长递给她一杯果汁，玻璃杯沿有枚清晰的指纹，"像你一样。"
果汁太甜，甜得发苦。陈瑶盯着前排穿蓝毛衣的男孩，他正用蜡笔在桌上画坦克。纸上的炮管角度，精确复刻了父亲最后行动简报里的火力部署图。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男孩抬头，左眼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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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福利院的厕所瓷砖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陈瑶弯腰呕吐时，发现隔间门板上刻满细小划痕。借着气窗透进的光，她辨认出那些都是日期——最新的一条是上周，用血写着"5.15"。
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们给孩子们注射镇静剂。"
穿白裙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攥着半支注射器。陈瑶认出她是切蛋糕时站在叶钧旁边的孩子，袖口沾着奶油。
"每周三体检日。"女孩掀起裙摆，大腿内侧布满针孔，"叶叔叔的签名在同意书上。"
陈瑶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注射器标签被撕掉了，但针帽内侧刻着703医院的标志——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住过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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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返程的车上，叶钧一直盯着后视镜。
陈瑶假装睡着，透过睫毛观察他握方向盘的姿势。当卡车远光灯照进来时，她看清他右手虎口结痂的咬痕——和福利院男孩桌角残留的牙印完全吻合。
"喜欢周叔叔吗？"叶钧突然问。
车载广播正在播放钢琴曲，是母亲跳《吉赛尔》时用的配乐。陈瑶数着节拍，在第三小节回答："他闻起来像医院。"
轮胎碾过减速带，后备箱传来金属碰撞声。那是叶钧今早放进去的银色工具箱，现在箱角沾着一抹暗红，像干涸的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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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深夜，陈瑶撬开了工具箱。
医用冰袋下面压着福利院体检表，最新一页的记录让她呼吸停滞：
【姓名：陈玥
血缘鉴定：与样本A（陈瑶）99.2%匹配
特殊备注：海马体移植术后排异反应】
表格边缘有半个咖啡杯印，杯底形状和家里橱柜里叶钧专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窗外开始下雨。陈瑶听见阁楼传来规律的敲击声——那是叶钧在用摩斯电码发报，节奏和她小时候父亲哄睡时敲床头的频率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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