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在葡萄藤屋养伤的三月,锦觅几乎将花界秘藏翻了个遍。她把百年一熟的回魂果捣碎喂他,用凝露草的汁液一遍遍擦拭他结痂的伤口,甚至偷偷掘了长芳主视若珍宝的"醉流霞"根须,熬成补身的汤药。当旭凤第一次在水镜边振翅,金红色的火焰撕裂花界暮色时,锦觅攥紧他染着葡萄汁的衣角,只觉整个人被卷入一场流光溢彩的梦境——脚下是粼粼波动的琉璃天河,万千星屑在碧波里浮沉,远处悬浮的琼楼玉宇飞檐斗拱间悬挂着水晶风铃,叮咚声混着天风,织成她从未听过的仙乐。
栖梧宫的丹墀由整块白玉铺成,柱子上雕刻的凤凰浮雕栩栩如生,羽翼间甚至嵌着细碎的夜明珠,在天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锦觅蹲下身,指尖刚触到丹墀缝隙里生长的"望仙苔",那苔藓竟如活物般蜷起,渗出一滴莹蓝的露珠。"这是天界最寻常的景致。"旭凤看着她瞪圆的眼睛,难得露出笑意,却在此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自云阶上缓步而下。
来人身着银龙暗纹的月白长袍,墨发以一支羊脂玉冠束起,面容清俊得如同月下新雪,眉心间一点浅淡的光泽随步履轻颤,竟比天河的星屑更显温润。他身后跟着捧玉匣的仙侍,未至近前便温声笑道:"听闻凤凰涅槃归位,不想竟带了位稀客。"锦觅从未见过这般清逸出尘的神仙,下意识躲到旭凤身后,却见那人目光落在她发间未摘的葡萄叶上,笑意更深:"这位是花界仙子吧?周身灵韵纯净如朝露,倒是许久未见了。"
他自称润玉,乃是天界夜神。说话间,他亲手打开玉匣,里面躺着一枚莹白的珍珠,光晕流转间竟映出锦觅茫然的脸。"这是南海鲛人所织的'凝露珠',赠予仙子,权当接风。"润玉的指尖触到锦觅掌心时,她忽觉一股微凉的灵力注入,方才因飞升天界而紊乱的气息瞬间平定。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卷递来的玉简,入手冰凉,展开后竟自动浮现出天界舆图,连哪处灵泉盛产玉髓、哪片桃林三千年一开花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玉简边缘还刻着细密的水纹,似是润玉亲手注入了灵力。
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尚未消化,一阵刺耳的环佩声便自殿外传来。头戴金凰步摇的天后荼姚带着一众仙娥闯入,凤目在触及锦觅时骤然眯起,鎏金护甲划过空气,直指她鼻尖:"哪来的花界精怪?也敢踏足九重天阙?"锦觅被那股迫人的威压惊得后退半步,却见润玉上前一步,袖中翻涌的水系灵力化作无形屏障:"母神息怒,这位是凤凰的救命恩人,初到天界尚不谙规矩。"
最终锦觅被安置在揽月阁。那是座独处一隅的宫殿,檐角悬挂着能驱邪的夜明珠,庭中种满了她在花界见过的"忘忧草"。可真正让她心安的,是润玉临走前留下的那壶葡萄酿——用花界特有的"醉流霞"酿成,却带着天界仙米的清冽。
七日后蟠桃宴,锦觅穿着旭凤找来的淡紫纱裙躲在水晶殿的玉柱后。殿内仙娥们的华服流光溢彩,发间的珠翠叮咚作响,可她的目光却被主位上的天后牢牢吸引。当荼姚指着她的鼻子,命仙侍将她拖出去时,是润玉端着酒杯从容起身:"母神,今日是蟠桃盛会,何必与一位仙子计较?"而旭凤则直接将她护在身后,周身腾起的火焰让空气都随之震颤:"锦觅是本神的贵客,谁敢动她?"
宴后回栖梧宫的路上,旭凤突然停下脚步,月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峰上:"锦觅,听我说,以后离润玉远些。"他的指尖重重按在她肩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天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他——"话未说完,却被锦觅茫然的眼神打断。她想起润玉赠予的凝露珠,想起他温和递来的葡萄酿,不明白为何旭凤要如此防备那位如月光般温柔的夜神。
夜风穿过宫阙,将远处璇玑宫的乐声送来。锦觅抬头望向天际那轮皎皎明月,忽然觉得,这看似华美的天界,每一片流云背后都藏着她读不懂的波澜。而她攥在手心的凝露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竟与润玉眼中那抹深藏的情绪一样,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